【参赛】童年的小河

娴云 · 发表于 2010-7-7 16:5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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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锦衣夜行于 2010-7-7 20:34 编辑

我的家乡是个小山村，俗名叫长岭沟。怀着对童年的怀念，抑或是想再次走进童年的梦境，我又走上了重回乡间的路。
这条沟曲曲折折绵延二十多里，小河逶逶迤迤流行二十多里。沟随山势绵延，水随沟向流转。山带着水，水绕着山，缠缠绵绵一直向东，最后山与另一座山连成一片，水冲破山，它毫不犹豫地融入了另一条更大的河——天河。
小河清清澈澈，时而似银珠飞溅，有如珍珠滑落玉盘，叮叮当当；时而汇聚成大潭小潭，似块块碧玉，或浅绿或深蓝。如果从高空往下看，那一定是一挂翡翠串成的项链。若是中午，那石英石（我们那里称作白火石）泛着亮光，又似项链上镶着粒粒璀璨夺目的金伯利钻石。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沿沟而上，到了青石峡，两岸山堵如削，高耸入云。但过了此峡，拐过一弯儿再一弯儿，山突然向两边退去，天地也开阔起来，原来这里别有洞天，这里藏着世外桃源。
在这条沟最开阔的中心，这里可是我们这条沟人家最集中地地方，是全村（那时叫大队）政治文化教育的中心。这里有大队房、学校、小队房。一条小河缓缓流过门前，那里边倒映的全是我们童年的身影，回响的全是我们童年的欢歌笑语，这里就是我儿时的天堂。河虽然不是很宽，一河水倒是充盈，趟水而过，常常是水没膝盖。夏天一场暴雨后，就见满满一河水，奔腾咆哮而去。河两岸的人都聚集河岸，相互高声讲着话。河两边日集月累的，也形成了小小的冲积扇，这也是我们这里土地最肥沃的地方。
   小河的变化，诉说着四季的轮回。春天来了，小河边，人家门前屋后，开满了桃花、杏花、梨花、梅花，纷纷白白，如烟如雾。“果果，果果，大家戳戳！”这是我家乡的俗语，也就是说水果是不属于哪一家的，只要熟了，大家都可以分享。大人们碍于情面，小孩子可不管这些，红彤彤的樱桃，粉白的桃儿，黄镫镫的杏儿，装在瓷盆里，端到河里来，清亮亮的水一洗，格外的诱人胃口，咯嚓嚓，你一个，我一个，吃得欢，笑得欢。“穷人莫听富人哄，桐子开花下谷种。”桐子开花的季节，山村更是氤氲着浓郁的香气。小河两边的桐子开花了，似一个个粉红的小喇叭，吹着乡村独有的清乐小调，尤其是花落水上，似一只只小船，飘飘荡荡，我们跟在某一朵后边追，“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那时虽然会背一两首诗，不懂什么意思，不管扯得上扯不上，只要某些情境触动，总喜欢随口背出来。
   夏天的中午，小河桐子树下，是乘凉的好去处。小孩子是宁可下河戏水弄水，也不愿躺着睡一会儿，睡也睡不着，睡在家里，耳朵可是竖起来听，只要河里有小孩子闹，就会一骨碌爬起来，一遛烟跑到河里，极不可待地跳到水里，享受清泉的凉爽。
傍晚河边更是热闹，收工了，妇女们来洗着衣服，谈家常；男人们带着羊肚手巾来抹抹汗，挌挌脊背；小孩子们，则是来听讲故事的。那时候，有两个大点的孩子，上初中了，看了好多好多的书，那讲起故事来，不知道多有味，就像吃着香喷喷的脆饼干，所有的小孩佩服地围成一个圈，就坐在河里的青石板上，头高仰着，“大哥，后来呢?F樊梨花跟没跟薛丁山？大哥，快讲啥！”关键处，大哥总会吊胃口，于是就边站起边说，“要知后事如何，请明天这时分讲”，大家再央求也没用，于是总是心欠欠地离开。大哥讲的是薛仁贵征东征西的故事，我们也总能听到有关老大与老二的故事，老大总是傻，老二大多奸，傻得有好报，奸的没好果。我们还初次听到了好多爱情故事，牛郎织女的故事，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甚至是七仙女谁配谁，说的是有名有姓，讲的是津津有味。这些故事，既让小河浸泡着一份神秘，也给我们插上了想象的翅膀。同时也也给我们种上了善的种子，正义最终将战胜邪恶。
最让我怀念的还是河两岸，上院与下院，那种纯朴的人际关系，端上饭碗就往一起凑，一家有好吃的都来尝鲜。记得那时，我父亲是犁把式，父亲犁地，我们就爬在他旁边的耙上，牛拉着跑，太好玩了。特别是父亲犁秧田，那里边是个池塘，一犁地，一翻就是一个个大鳖，肚子朝天，父亲一捡就是一篓子，可我们家都不吃肉，不怕，我们是大院子，张家丢几只，许家丢几只，雷家丢几只，转眼一篓子鳖就分了。可他们有时有什么，也不会忘了我们，最早我们那里没人敢吃松树菌子，有次许家的哥哥上山，看到好多黄镫镫的松树菌子，又嫩又肥大，实在撩人，弄回去吃吃，中午他们炒了一盆，先少吃点儿，看要紧不，还好，下午没事，于是晚上他们就炒了一大盆子，红辣椒花椒做作料，“大家尝尝！尝尝！”  “嗯，好吃！好吃！”院子里，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吃得香。从那时起，我们就开始吃起松树菌子了，只要新鲜，当然没有毒。
那时吧，生活条件很差，常常就是苦红薯面，上一顿下一顿，偶尔能吃上顿纯玉米籿，那就跟过年一样。小河边有两株老榆树，有榆钱儿的时候，有人就上去砍树枝，一吆喝每家打发一个孩子去，拿着篮子，拉榆钱，不管多少，大家都能分到一点儿。
后来，我就大了，我要进城上学了，沿着小河走，顺着小河回。它们给我上学写作文，也提供了很多素材。记得初中、高中的时候，我写小河，我写山路，我写雨后的刺玫花香、山坳里飘荡的云朵，我写山上的野百合花，多次让老师拿到全校读，我也感到很是幸福和自豪。可是后来不知道怎的，水是越来越小，几乎要干涸了。我童年中那挂最最美的项链丢了。
两边山青如眉黛，河水丰腴而清澈；两边山成了秃子山，河水奄奄一息，不绝如缕；河水几经沧桑，随着两边山的葱茏，如今又日渐丰润起来。然而此时，徘徊在乡间路上，小河两岸已失去了昔日的热闹，显得异常沉寂。除了几个老的守着快要荒芜的家园，很少看到年青人；除了鸟鸣外，再也听不到昔日娃娃们的喧闹声，不免有些荒凉感，心里甚至有些失落的哀伤。
   听老人们说，长岭沟山长水远，根基厚，有来路。从地形走向看，将来要出大人物，要坐着小车进出。直到现在，大人物还没出，坐小车的人却不少，过去拼着两条腿走，现在进城都坐车了，将来也许还有坐直升飞机进出的。
开放了，外边的世界更精彩，年轻人纷纷走出山村，到城市淘金去了。这是历史的必然。我怀着酸酸的甜蜜，仰头看看那从山尖飘挂下来的羊肠小道，已没了踪迹，眼前是沿着山腰水泥铺成的大道，我毅然钻进车里，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