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生活小说）山里女儿山里事（1-26）

梦中魂

《山里女儿山里事》
第17章


直面人生
梦中魂  原创首发于2007-11-10 18:49:41  长篇·小说·生活  人气:13402
??牛玉兰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普通得没有故事。
??因为家里养不活，牛玉兰六岁就被送到城里的张家作了童养媳。
??新中国成立那年她刚好十岁，十一岁才有机会进了学校。她天资聪颖，连跳了两级，很得老师赏识，没有上几天初中，就不见了她的身影。老师很奇怪，去她家找她，才知道她在家生孩子，那年她才满十五岁。孩子长她也长，当孩子三岁能满地跑的时候，她已经长成了一米七的大个子身材。从城里搬到黑风口是闹饥荒大饿饭那年的事，丈夫是手工业世家，开荒种地是门外汉，牛玉兰凭着自己的好身体，硬是在河道边搭建了个栖身的茅草房，在山坡上开出了十几亩地，用她的汗水和智慧撑起了自己的家。合作化年代牛玉兰带头把自己开垦的土地划为公有，因为她有文化会算账，就被当地推选为管家，当上了生产队的会计，这个会计一当就是三十多年，直到九十年代初，确实因为体力和眼力不济，才辞去了众意。
??牛玉兰不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她有着与普通人不同的故事。
??因为孩子小，因为她丈夫不勤于家务，还因为她手里掌握着生产队百十来口人的大帐小帐，所以她一个人活着几个人的时间。
??白天她不像有的生产队的会计，拿着个帐本装模作样东奔西跑，而是领着妇女们一起劳动，计工分算账都是利用晚上的时间。她的记忆是出奇的好，白天谁出工谁请假谁干什么她都默默地记在心里，她的脑勤手也勤，晚上就一笔不漏的上在日记帐上。别队的会计大多是男人，背着社员埋怨她：你这是何苦，当会计少干活是本分，谁也说不了你的闲话，干嘛要晚上加班白天受累。她笑着说，干社会主义要用心干，干嘛要用嘴干做样子，队里多补助一斤煤油的目的就是晚上加班算账用的，就为当个会计不劳动，即对不起毛主席也对不起自己的良心。要是社员都去混社会主义，那共产主义什么时候能实现哪？当群众干部就要做群众模范，你们说是不是？美满大队的会计们在她的影响下，渐渐都养成了白天干活晚上算账的习惯。经过几次大的清理运动，牛玉兰的账目清楚，分毫不错，赢得了群众和领导的高度信任，被誉为“万笔清”。当时的公社书记曾经高度的评价牛玉兰：大庆有个铁人王进喜，我们美满有个铁人牛玉兰。牛玉兰上了当地的黑板报，上了广播，上了报纸。牛玉兰成了普通的名人，成了美满大队的骄傲。黑风口村那时不叫黑风口，那时叫美满大队。
??牛玉兰爱干净，爱整洁，她每天晚上算罢帐，总要把脏衣服洗出来，发现衣服破了，总要在煤油灯下缝补好，然后又把屋里认真打扫干净才上床休息，她的休息时间都是半夜三更。早上起来的时间又多是天还没有亮，每次都是她把饭做好了，孩子和丈夫才在美梦中醒来。全家人虽然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但都那么整洁，那么干净。家里虽然很挤蹴，但都那么舒适，都那么清爽。她爱她的家，她用她强壮的身体支撑着别人的羡慕。牛玉兰像一个旋转的碟螺，她用心的鞭子不停地抽打，迫使这个碟螺在她生命的平台上尽情地旋转。
??丈夫和孩子是一个女人的主要世界。对丈夫牛玉兰从不嫌弃，尽管男人养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习惯，丈夫早睡晚起她毫无怨言。丈夫除了不得已的上工几乎是不做家务的，由于丈夫的手艺，附近几个大队的喷雾气或小型器械什么的坏了，几乎都来找她的丈夫修理，也确实挣了些外快，为家里增添了收入，因此丈夫在家里也就十分的霸道和大男子主义，在家里她是一个任劳任怨的小媳妇。家里有好吃的她从来不尝，总是尽着丈夫和孩子，她可以天天喝着能照得见人影的稀饭，她能坚持和男人一样的上地下田。她最幸福的时刻是看着丈夫和孩子品尝她不忍心分享的食物。妈，你也吃一点儿吧！孩子心疼她。她总是笑着安慰孩子：妈开会的时候吃过的好东西多了，真正苦的还是你们。孩子挺认真的扳着指头算时间：你不是有好长时间没有开会了吗？她就当着孩子的面撒谎：妈已经在做的时候就尝过了，妈不会苦着自己的。孩子有了头疼脑热，哪怕是深更半夜，她也是让丈夫在屋里看着小的或大的，自己就背了生病的孩子摸着黑夜去看医生。她爱孩子，她丢过三个孩子，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悄悄地流过眼泪，早上起来她照样像什么事情没有发生似的做饭，上地。牛玉兰从来不把小家的不幸和忧伤带到大家的面前，在别人的眼里，她是个不知疲倦的机器，总是那么欢快的运转着。
??牛玉兰是一个钢铁般的女人，也是一个热心肠的女人。由于她做事公道，说话讲理，她在群众中的威信很高，张三家吵架要找她解决，李四家有了矛盾她主动去调解。大队书记拿不下来的纠纷，她能调解得心平气和，皆大欢喜。人们服她的道理，根据群众的要求，公社领导反复做她的思想工作，要她担起更大的工作，她拒绝了。她说她不是当官的材料，她说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女人，是上不了台面的女人。领导动员她入党，她非常激动，她说她与一个共产党员的要求还很远很远，她还要不断的努力。牛玉兰有时的心肠很硬，一次，她家的老大上山割柴，和别的孩子一起偷偷地扒了队里的几窝红薯，没有吃完，竟把一个红薯装在衣袋里带回了家，晚上，她准备洗衣服时发现了，硬是把睡梦中的儿子从被窝里揪起来，罚在地上跪了半夜，用草鞋绳子把儿子浑身抽得见血丝，直到儿子老实交待回话，并向她写了保证书才罢休。牛玉兰对自己的孩子要求非常严格，可对别家的孩子却非常宽容。一次邻居家的孩子把她家的老二头打破了，那孩子的老子是个暴脾气，用锄把去打孩子，她一把拦住，背上狠狠挨了一下，她一把夺过锄子，教训那家长：你下手这么重，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她硬是把那个孩子护在怀里，没有让孩子受一点皮肉之苦。她苦口婆心的把那个孩子教育了一次，那孩子的家长过意不去，要给她的孩子掏医药费，被她婉言谢绝了。队里有谁家有了难处，她总是闻讯必到。那时候，大队还没有卫生室，牛玉兰几乎成了专职的接生婆，一个大队里，光她接生的孩子就有百十多个，几乎是那时的一代人。全生产队的每一个家庭都在她的心里，每年的民政救济物资几乎不用社员开会讨论，都是她说了算。每届队长都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群众对她的安排也没有一个能提出反对意见的，她家几个孩子挤在一床旧得补了又补的被子下，硬是没有领过一床救济被子，连那些被救济的家庭也感到不安，表示只有好好干社会主义才能对得起她牛玉兰。
??牛玉兰心里装着大家，大家的心里也装着牛玉兰。
??进入八十年代的中国，农村的体制改革如火如荼，新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在地方享有极高声望的牛玉兰，被当地的群众推选为区人民代表，正式代表人民行使人民的权利，在区人民代表大会上她的家乡建设提案，得到了政府的高度重视，她又被推选为县人民代表，经过多方面的考察，最后把她选举为省人民代表，四十多岁的牛玉兰作为全地区的唯一一个农民代表，出席了第十二届省人民代表大会。县委县人大，地委地区行署专员等主要领导终于知道了她，并熟悉了她，省领导专门接见了她。同时，中国妇女联合会书记处给她颁发了奖章。在牛玉兰身为省人民代表的五年间，她可谓要风有风要雨有雨的黄金时期。从县委到地委没有人不看重她，主动提出解决她的孩子的工作问题，她是一一谢过：我是代表人民说话的，我不是代表自己办事的，孩子在农村有没有工作与我当不当代表没有任何关系。
??在牛玉兰为期代表的时间，村里的小学危房被坼掉翻新，变成了砖木结构的达标学校;黑风河架起了大桥，彻底改变了洪水期间隔河相望的历史；几位孤寡老人得到了妥善的安置，进了县条件最好的养老院……
??胡玉萍被眼前的这个牛玉兰感染了，她不再为屋子里的气味而感到难受，相反，她为牛玉兰的现状而感到难受。
??屋子已被春花清洗过，牛玉兰也被春花收拾得像个人样，只是那张布满皱纹的脸还显得那么苍白，尽管她现在很激动，毕竟那张脸有两年没有见过阳光。
??牛玉兰把她的奖章用哪个红色的绸缎又一层一层的包了起来。
??春花坐在床沿上，孙女一样偎依在慈祥的奶奶身边：“牛奶奶，面对您的孩子，现在您后悔吗？”
??牛玉兰摇摇头：“这有什么后悔的。你不知道那个年代，不象现在这个年代，那时候讲的就是又红又专的思想，那时候参加工作都是要靠贫下中农推荐的，如果我有私心，就凭我在当时群众中的威信，就能把孩子弄出去，也没有必要等到那么多领导来关心。要说后悔的事情，也就是前年，现在一想起来就后悔。”
??胡玉萍不敢相信这位老人还有在病床上后悔的事情：“那是什么事？”
??牛玉兰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一九九七年，我这象山一样结实的身体就突然塌下了，我成了一个废人。早就应该死了的，可老天爷偏偏让我死不了，要我活着败家害人。前几年政府号召种黄姜，我们家里还有他们爷儿挣的四五万块钱，是留着准备盖新房子的，我舍不得动那笔钱，那黄姜你们是知道的，一亩地一两年下来能变出好几千，看别人发了，再加上政府的大力堆广，他们爷几个心动了，就拿出全部的家底赌在了黄姜上面，当时上面又支持贷款种植，我脑袋一热，还叫他们去贷了三千，总想多种两亩，结果黄姜变成了臭狗屎，房子没有了事小，还把村上也害了，那钱是村里给我担保贷的，屋子里所有能变钱的都变了，还差三百多块，是我害了他们啊！”
??胡玉萍安慰说：“这不是你的错，是受政府的误导……”
??“不，”牛玉兰反对说，“政府要老百姓发家致富没有错，是怪我自己没有脑子。古话说的好，逢俏莫撵逢疲莫丢，可我偏偏要去撵，能怪谁呢？是我不动脑子啊！你们知道，他们爷儿都听惯了我的话，是我害了他们。”
??春花：“牛奶奶，您不要难受，一切都会好的，您不用操心……”
??牛玉兰伤感了：“姑娘，世道不同了，贫穷的日子难过呀，现在的人都住上了高楼大厦，谁还愿意进像我这样连厕所都不如的家呀，他们不来我家我理解，反正我是一个死了还没有埋的人，是我拖累了他们，真没有想到你们政府还能来看我一眼，我受不起呀……”
??“老牛，快别这样想，你对人民政府有贡献，政府应该来看看你的。”胡玉萍也动了真情，眼里含着泪花，她打开包，取出一个信封塞到牛玉兰的手里，“这里面是八百块钱，五百是县政府送给你的，三百是镇政府送给你的，政府的一点心意，对不住你老同志啊！”
??“不，这钱我不能要，听说还有上不起学的娃娃，你们应该把这钱给他们，我是要死的吃不了几顿饭的人了，娃娃还年轻……”牛玉兰说不下去，她被政府的关怀感动得泣不成声。
??春花眼含泪水，也从身上掏出仅有的三百块钱塞到牛玉兰手里：“牛奶奶，这是我春花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
??牛玉兰那里还没有推辞掉一番盛情，这里又塞进来一片火热，几年的冰冷顷刻间被融化……
??胡玉萍被春花突如其来的举动惊诧不已，犹豫芒刺在背，拿不住官腔官调的脉搏了，只好安慰牛玉兰几句，就和春花一起告别了老人。
??一走出那个特别的环境，胡玉萍很快就恢复了常态：“春花，是李书记让你这样做的？”
??春花还沉浸在牛玉兰的世界里，摇摇头说：“牛奶奶太可怜了，这是我准备给高强买毛线的钱。真没想到一个受中央表彰的模范会是这么惨。胡主任，她为什么会那样呀？”
??胡玉萍不以为然，但又有些感慨：“她和我爸爸一样，中毒太深了，一代傻人。”
??“胡主任，你说什么，你爸也和牛奶奶一样？中毒太深了？”
??“我爸是个老干部，思想跟牛玉兰差别不大，都是老古董，把毛泽东思想当成了圣经，满脑子的不脱离群众，满脑子的同甘共苦，听起来就别扭。不过我爸比她强，每月还有一千多块钱的退休金。”
??“那牛奶奶为什么没有？”
??“这只能怪她本人，只能怪她当初不靠拢组织。谁让她是个普通的百姓呢？”
??“牛奶奶象共产党员吗？”
??“光象有什么用，要是才行。”
??春花满脸迷雾，她猛然想到李汉要她靠拢组织的肺腑之言，有些糊里糊涂的明白。胡玉兰回到村里就一屁股坐下来，听取村妇联主任的有关工作汇报，好像刚才的事情已经很久远很久远。春花走不出情感的胡同，她跑进厨房，看见有炖好的羊肉，硬是要了一大钵，又亲自端到牛玉兰的手里。
??牛玉兰接过热气腾腾的羊肉汤，豆大的泪珠落进了汤里……
??牛玉兰在那天晚上安详地闭上了眼睛，据给她换衣服的人说，她的脸上没有痛苦，好像是带着笑容走的。
??除了她的亲戚和生前得到消息的好友前来吊唁外，全村的人都为她送行了。当然，村委会也给她敬献了花圈，是当时唯一的组织影子。
??

天河月

请问,总共多少章呀,我读到26章,好象没写完呀

Eternity

梦中魂 我把本文推荐至首页wwwyunxinet,  可否？

梦中魂

引用第80楼天河月于2008-01-30 00:05发表的 :
请问,总共多少章呀,我读到26章,好象没写完呀

回：再写下去估计是越来越不健康了，给读者一个想象的空间是不是更好一些？！~

梦中魂

引用第81楼Eternity于2008-02-03 21:52发表的 :
梦中魂 我把本文推荐至首页wwwyunxinet,  可否？

先祝春节快乐！
那就谢您呐！

Eternity

感谢梦中魂授权，已前两章至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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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河月

[quote]引用第82楼梦中魂于2008-02-03 22:23发表的 :




回：再写下去估计是越来越不健康了，给读者一个想象的空间是不是更好一些？！~[/quo
反映生活应当有色彩描写,只是要把握好度,你的小说,思想到内容都是健康的,我很喜欢,真想继续看下去,
就留点悬梁吧,才会有更多的遐想空间

梦中魂

引用第84楼Eternity于2008-02-03 22:39发表的 :
感谢梦中魂授权，已前两章至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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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激励，问好新年！

梦中魂

[quote]引用第85楼天河月于2008-02-03 22:39发表的 :



欢迎多多交流，目睹网上英姿似曾相识!

Eternity

发言人： eternity  时间： 2008-02-16 支持(1) 反对(0)

十大名帖暂时不包括长篇小说。不好意思，以后会单独给予奖项的。 其他的章节在论坛内部《文苑墨香》版。简单注册为论坛会员即可看。wwwyunxinet/bbs

发言人： guest  时间： 2008-02-16 支持(3) 反对(0)

这么好的小说怎么还入围不了“十大”呢？晕。

发言人： guest  时间： 2008-02-16 支持(3) 反对(0)

写的好好哦 还有的在哪里呀

发言人： guest  时间： 2008-02-14 支持(5) 反对(0)

《山里女儿山里事》确实是篇难得的好小说，看完后久久不能平息的是心情。作者真是郧西人吗？郧西的几个写手也认识一些的，但细品其笔锋又十分的陌生，希望论坛把作者介绍一下：到底是新写手还是老写手？ http://wwwyunxinet/html/wenzhai/2935htm

天河月

引用第87楼梦中魂于2008-02-15 22:28发表的 :
[quote]引用第85楼天河月于2008-02-03 22:39发表的 :



欢迎多多交流，目睹网上英姿似曾相识!

大家都很想认识你,希望与你路面,
我们猜测了许多,最终还没有与你对上号,
如果你愿意,我们将精心安排你的出场仪式,
你是我们郧西不可多得的人才,坛子里很很多多的网友都非常的崇拜你
-------也非常希望认识你!

梦中魂

引用第89楼天河月于2008-02-17 08:46发表的 :



大家都很想认识你,希望与你路面,
我们猜测了许多,最终还没有与你对上号,

我可是认识您的哟，虽然没有深交，但对您是十分佩服的。
丑媳妇终归是要见公婆面的，但不是现在。最近的一个长篇《铁骨钢魂》计划分四部，第一部还未完成，有杂志社要连载，担心跟不上套，只能等这部作品完成以后再拜访诸位了。

梦中魂

引用第88楼Eternity于2008-02-17 00:48发表的 :

发言人： eternity  时间： 2008-02-16 支持(1) 反对(0)

十大名帖暂时不包括长篇小说。不好意思，以后会单独给予奖项的。 其他的章节在论坛内部《文苑墨香》版。简单注册为论坛会员即可看。wwwyunxinet/bbs

发言人： guest  时间： 2008-02-16 支持(3) 反对(0)

这么好的小说怎么还入围不了“十大”呢？晕。

发言人： guest  时间： 2008-02-16 支持(3) 反对(0)

写的好好哦 还有的在哪里呀

[table=100%][tr][td] 发言人： guest  时间： 2008-02-14 支持(5) 反对(0) [/td][/tr][tr][td]《山里女儿山里事》确实是篇难得的好小说，看完后久久不能平息的是心情。作者真是郧西人吗？郧西的几个写手也认识一些的，但细品其笔锋又十分的陌生，希望论坛把作者介绍一下：到底是新写手还是老写手？




为了表示对网友支持的谢意，暂把后面的章节全部贴上。

梦中魂

《山里女儿山里事》
第18章


       显山露水
???
    荒凉了几年的西台旅社这几天又红火起来了。
??西台旅社是镇西的第一个旅社，由于地理条件的原因，这里的生意一直很萧条，三年前有一个叫杨咏的瞎子在这里住了半年，曾经给洪台旅社带来了好运气。杨咏那年二十五岁，经人介绍住进了西台旅社。杨咏依靠算命维持生活，他与老板娘王妈谈妥，以每月四百五十块钱管吃管住的条件扎根此处。当时的西台旅社只有四个房间，每间房四个铺位，收费很低，一张铺一晚两元，就这样便宜的价格，一个月也很难碰到有几个歇店的客户，平均每月的收入连一百块钱都上不了，工商，税务的来查个好几次，干脆把什么费用都免了，每年只是象征性的收几十块钱的验证费。镇里的那几家开旅社的一夜收费五元，几乎天天有客人上门，王妈这才明白价格不是决定吸引客人的主要原因，关键是离街道太远，不是开旅社的地方。开旅社是王妈在外地上班的儿子的主意，她老伴死得早，她又不愿离开老伴给她留下的这套两层楼房，五十多岁的她觉得儿子的主意不错，没有想到生意却是如此的事与愿违。有杨咏这么个主顾当然是她求之不得的好事。
??农村相信算命的是大有人在，可村西有个大二球偏偏就不相信算命这一套，偏偏要与杨咏作对，加上杨咏是新来的，根本经不起反面的宣传，杨咏算一个命本身是收费五元的，经那二球几瓢凉水浇得让杨咏坐了好几天的冷板凳，硬是没有一点收入。气得杨咏一天到晚说不出一句话，气得王妈只骂那二球缺了八辈子的德。那二球是个硬睁眼儿，竟与杨咏赌上了，对大家伙说，如果杨咏能给他算准，他保证见人就给杨咏宣传，如果算得不准，就要扬咏卷起铺盖滚出这个镇子。杨咏气得只是冷笑，顺口就说：听你这口气还用得着算吗，说话喉咙冒黑烟，大难临头就三天，三日之内，你必有血光之灾，怕是活不成了。那二球倒也不恼火，反当众人说：瞎子你记着，三天后有你好看。杨咏信口回道：三天之后你不会来，两天之内你要进棺材。听着的人不知道这瞎子是真有那神机妙算的本事，还是故意诅咒那二球的气话，都在心里记着。就连王妈也是将信将疑，只是这瞎子也不解释，她也不好细问，她心里也是最气那二球的。第二天，那二球在给他舅家坼房放墙时真的被墙塌死了，由此，瞎子杨咏的名声大振，不到几天，方圆百里传得是沸沸扬扬。前来算命的络绎不绝，洪台旅社的夜宿费涨到最后的十五元还是满足不了前来的客户。杨咏的算命费也有开始的五元涨到最低的二十元，对那些天生的好命相的人，有时也敢百儿八十的要。
??人心不足蛇吞象，为了能住下更多的客人，王妈把杨咏的房间也腾出来，又多添了三个铺位。让杨咏和自己睡一个房间，这杨咏虽然眼瞎，但耳朵是非常的灵敏。每天半夜，王妈都要拖出那个尿壶哗啦啦一阵，杨咏受不了那气味更受不了那响声，白天累了一天，晚上又休息不好，心里的那个烦劲别提有多难受。他还是提出要个单独的房间，并且把每个月的费用提高到一千块。王妈满足了杨咏的要求，但看到杨咏一两天就是千把块钱的收入，心里有些不平衡，慢慢把买菜买油买茶叶的钱也算到杨咏的头上，杨咏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倒有了想法。后来，王妈也是好上的树紧上，想要加盖两层房子，要求杨咏提供经济支持，嘴里说得极是好听：房子盖起了，以后就是自己的家，老了也不愁没有落脚的地方。杨咏的钱就掌握在王妈的手里，杨咏心里也打起了小九九，这个姓王的老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眼下的生意究竟能维持多长时间杨咏心里没准，假如将来没有人再相信他，等自己没有了使用价值，说不定他会被一脚踢出来，到那时锤也没了锣也没了，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所以，只待了半年，另外给王妈丢了两千块钱，就离开了这里。
??杨咏一走，西台旅社又恢复到昔日的冷清。王妈非常后悔自己的贪得无厌，一面派人四处打听杨咏的下落，一面张罗着扩建房屋，中途倒是也来过几个算命的，都因打不开场面不得不悻悻离开。看着盖起的楼房空荡荡的，王妈心里不是滋味。突然她接到儿子打来的电话，说在湖南长沙发现了杨咏，混得好象不怎么样，王妈赶紧要儿子派车去湖南把杨咏又接到了这里。
??现在的王妈学乖了，只把杨咏当个财神供着，几乎只字不提要钱的话。
??杨咏在外面漂泊流浪，尝够了摆地摊受人冷嘲热讽的滋味，虽然嘴里显摆得神乎其神，心下还是感激不尽，仍坚持要每月交给王妈一千五百块钱。由于杨咏在这里的名声之大，他一来，西台旅社立马又充满了生机。
??春花和高强的命运为什么那么不同？这个问题一直揪在春花妈的心里。他有些怀疑这两个孩子八字有没有相克的可能，她很想再到县里去找那个神算，遭到了春花的极力反对，说她是吃饱了饭没有事干。春花妈不敢再当春花的面提这事，只是心里不瓷实。听说前几年的那个算命先生来到了小镇，她便把穿了好几天的绿松石拿去换了钱，抽了个好天气悄悄来到了西台旅社。
??自从绿松石开采以后，确实解决了好多无所事事的闲人，对地方经济起了不可低估的促进作用。附近好几个村子的闲人又从牌桌上回到了挣手工费的正途上。好多有办法的人，卖回了穿孔机，打磨机，当起了老板，把绿松石矿渣买来在打磨机上磨磨，再打上小孔，然后用丝线按大小分类穿成一米长的串子，再一批批的倒腾到什么地方，据说是很来钱的。穿石子的活轻松，只要眼睛好使，大人小孩都能干，穿一串小石子两三毛工钱不等，一天下来能挣个十来二十块的，没事的女人都抢着干，反正动动手，零花钱就有了。
??前来算命的还真不少，二楼的阳台上坐满了等候算命的人。春花妈默默地数了一下，连自己在内，刚好三十人，她在县里也没有见到有这么多排队的，看来这算命的先生确实非同一般。她不知道杨先生在什么地方，只看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胖女人坐在上三楼的楼梯口的椅子上，挡住了去三楼的路道。春花妈走过去，那个胖女人挡住了她，态度不是那么热情。
??“你这人，东张西望的想去哪呀？”
??“我，我找杨先生，他是不是在楼上？”
??“算命是吧，今天怕是不行了，回头看看，还有早上七点来的还没有排上号呢。”
??“那，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杨先生一天最多只算二十个命，昨天报到的还没有算完，要住店等，我这里已没有房间了，要不住店，你先报个到，等后天吧。”
??“我是泉水村来的，请你行行好，跟杨先生说一声，就先给我算吧。”
??“挂急号是不是？来，办急号手续，下一个就给你算。”王妈翘着的腿闪了闪，又轻轻地抿了口茶，说，“不挂急号就挂普通号，后天你一早就来。”
??“还要挂号？”春花妈只听说到医院要挂号，还没有听说算命要挂号的，知道自己是外行了，就问，“在哪里挂号？怎么挂？”
??王妈从身上摸出一沓纸条：“普号两块，后天来，急号十五块，下一个就是。”
??春花妈摸摸口袋，又问：“算个命多少钱？”
??王妈把春花妈上下大量了一眼，说：“合八字三十，看日子二十，算运气八十到一百，那要看你算什么？”
??春花妈吸了口冷气，她的衣兜里才八十块钱，挂急号也没用，于是掏出钱：“那，我就挂个两块的。”
??王妈接过十块钱，又找了八块，才给春花妈撕了张纸条，纸条上面是印着“人生预测（普）00312”的字样。
??春花妈不认识字，接过纸条非常小心地揣了起来。
??
??
??那晚赏月高强无意间碰到春花，心里象塞进去什么似的，一直堵得难受。尽管他躲在周雅丽的风衣下，尽管他与周雅丽几乎是抱在了一起，那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可春花靠在李汉的怀里算什么？春花向李汉要求调动他高强的工作可以理解，但用得着要靠在人家的怀里来祈求吗？如果不是他亲眼看见，别人说什么他也不会相信的。他用不着春花用身体来作为他工作的交换砝码，他更不希望自己戴着绿帽子走进自己应该走进的空间。他听到了李汉对他工作的拒绝，但他没有看到春花对李汉怀抱的拒绝。他终于相信他心中的春花彻底变了，已再不是他心目中那个纯情的害羞的封建的春花了。是啊，春花有时间陪另外一个男人散步，却没有时间来多看他一眼，他现在在春花的心目中到底还有多大的位置呢，他不敢想下去。
??奇怪的是周亚丽明明什么都看见，可她却什么都不说。
??周雅丽只是叹了口气，只是不平地评论李汉：“原来李书记是个官僚主义！”
??高强算到春花是要抽空来跟他说说她舅的死，来说说她外婆的死。可春花回来几天了，终于没有来说一句话，也没有打个电话过来，好象在她的心目中根本就不存在他这个高强。高强感觉春花离他真的是越来越远，远得几乎没有了边际。他决定头伤一好，就立刻离开这里，他不想再回到泉水小学，他不想再见到春花，他可以毫无牵挂的去寻找自己的路。
??“你准备去哪里？你以为你的文凭真的是绿色通行证？”周雅丽对他的选择感到吃惊。
??“春花对我……我真的没有脸……”高强不知道怎么向周雅丽解释自己。
??周雅丽没有丝毫的悲伤，有的只是一种听起来的怪论调：“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一个大男人，还真让尿给憋死了，就算她春花变了心，这么大的中国就没有一个你中意的姑娘？就算他李汉是马列主义，就没有一个不是马列主义的？条条大路通北京，我就不信离了谁地球就不转了。如果我是男人，象春花这样的姑娘送我都不要，一朵公众的交际花而已，一张漂亮脸蛋能支撑多久，美人多的是，再过几年，新的一批美人就长出来了，到那时现在的美人又算什么，还不是老南瓜一个。”
??高强的绷带终于解了下来，伤口已长出了新肉，周亚丽转来转去的看了半天，才放心地说：“没有问题，不会变成疤子，等头发全部长起来，还是帅哥哥。再休息几天，你就可以出院了。我也算是彻底解放了。”
??对着镜子的高强摸摸脑袋：“这样子好丑，还帅哥，怎么好意思走出去啊。”
??周雅丽脑袋一歪，笑了：“怎么走不出去，戴顶帽子谁看得见，我给你弄顶鸭舌帽戴着，肯定帅呆了！”
??刚好下午是周亚丽的休班，周雅丽让高强在屋里玩电脑，自己跑到街上买回来一顶灰色的鸭舌帽。她把高强叫到梳妆台前坐下，替高强戴好了帽子，便爬在高强的肩上望着镜子里的两人，调皮地说：“那里面的一对在干什么，是不是谈恋爱呀，高强？”
??高强的脸红了，他知道这是周雅丽的心里话，这两天他似乎在等她这句话，似乎等了很久很久，现在这话终于以这种形式说出来了，他又感到很突然，他不能拒绝她，因为她在他心里的位置越来越大，几乎把春花挤得一点地方也站不住了，他不必要也不想再隐瞒自己的观点：“不象是谈恋爱，我看到象是猪八戒背媳妇，你说呢，雅丽！”
??“你，真坏！”周雅丽的脸红了，头一歪，送给了高强一个响吻，“走，陪我上街转转去。”
??高强还没有回过神，听说要上街去转，这不是要向所有人宣告，他高强在移情别恋吗？
??周雅丽似乎看出了高强的犹豫，说：“我就是要让别人知道，我周雅丽与你高强在谈情说爱了，我要叫春花看见，我周雅丽敢大胆的爱，不象她春花躲在月亮底下偷着爱。”
??周雅丽终于说出了她的看见，她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了，她非常感激那天的月夜给她带来的希望。
??走在街上，周亚丽大大方方地挽着高强，见了熟人就大声的打招呼，好像她已与高强恋爱了很久，没有半点羞涩之感。高强则显得非常的别扭，他真的害怕春花猛然出现在面前。好在街上没有人认识他，好在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与春花之间的事。
??周雅丽带高强进了一家“威狐服饰”店，挑来选去为高强买了套质地考究的西服，还为他选择了一条火花色的领带。周雅丽在那里讨价还价，高强的眼前展现的却是他在县服装超市，给春花购买衣物的情景。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离他越来越远的春花，现在竟是挥之不去，老在脑子里晃荡闪现：春花趴在床上，突然用枕头向他砸来，春花抱着他的头，心疼的呼着他的名字，春花哭得象烂桃似的眼睛，他也忘情的抱着春花……
??“喂，高强，发什么呆呀，来，穿上我看看，合适不合适。”
??周雅丽把高强从梦幻中喊醒了。高强回到了现实，他感到有些头晕，机械地接过周雅丽递过来的衣服，在周雅丽的指挥中完成各种动作。
??春花如果看见现在的我正被周雅丽尽情的打扮着，她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她会不会扑上来哭闹一通？高强心里问着自己。他的眼前又出现了春花的照片，同学都用羡慕的眼光抢着欣赏，好漂亮啊，看，比那个赵薇还要漂亮，啧啧，高强，你怎么把她勾上的，讲给我们听听……
??……月光下，高强偷偷的把眼睛穿过周雅丽风衣的领角，他看见春花靠在李汉的怀里，望着天上的月亮，是那么专情，是那么招眼。高强激灵了一下，又回到了现实中。他认为春花是真的变心了。
??“我的衣服怎么样，你看穿起来多潇洒，这领带一系，多精神，周医生，你真会挑啊，不愧是当医生的，眼里就是有水儿。”
??不知道老板娘是在夸她的衣服好还是在夸周雅丽的男朋友帅，周雅丽听到心里都是甜丝丝的。
??就在高强和周雅丽走出另一家鞋店的时候，春花妈正好从对面走来，高强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感到心脏几乎要脱腔而出，幸好春花妈没有认出他来，就擦肩而过了。高强回头看看春花妈的背影，心里又平和自然了一些。自从他住院到现在，春花妈是一直没有来看过他的，也许春花早就有了与他分手的打算吧，要不春花妈上街为什么也不到医院看看呢。
??“是不是还想着你的春花呀？”
??周雅丽发现高强的神情怪怪的，就摇了摇高强的胳膊。
??高强摇摇头：“没，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想，你，干嘛要买这些东西？晕呼呼的，连点心理准备也没有，该不会是做梦吧。”
??“没发烧呀，干吗尽说胡话，告诉你好了，明天去我姐姐家，我哥嫂也去的，不把你打扮打扮多丢我的面子呀。”
??周雅丽又紧紧地挽住了高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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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魂

《山里女儿山里事》
第19章


                   意外收获
???春花送给牛玉兰三百块钱是处于一种激情，是处于对一个心中尊敬的老人的同情，没有任何政治目的，只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真情，她根本没有想到回来后事情会如此的变化。
??李汉对春花的初次涉政有些放心不下，很想知道春花的具体表现，所以就把妇联主任胡玉萍叫到办公室，详细询问了前往黑风口村的经过。胡玉萍不知道春花的行为是不是自我表现的故意，因此不敢隐瞒半点情况。
??“春花真的给了三百块钱？”
??“李书记，是真的，当时我非常吃惊。”
??“你怎么想？”
??“我只是觉得有点不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
??“我的观点也许不正确，但我觉得她的这种做法好像有些与政府比高低的意思，有些欠妥。政府拿三百慰问金，她个人也拿三百，是不是有点把自己凌驾于党组织之上的意思，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
??李汉怀抱双手，在办公室来回走动，他没有表示态度，只是习惯地用手推推鼻梁，说：“说下去，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我愿意听听。”
??“春花同志的心情是好的，但在组织上我认为是典型的个人风头主义，她的这种做法我不赞成，有损于党的形象。李书记，我个人还是对春花做法挺敬佩的，但我站在一个共产党员的角度才觉得她这种做法有些过分，有些不可思议。”
??“胡玉萍同志，作为一个共产党人究竟怎么对待群众才是合适的呢？”李汉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嘲讽，“那些大慈善家挥手几万，几十万是在给共产党抹黑吗？对牛玉兰的历史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被中国妇女的最高组织表彰过，那个奖章说明了什么，就说明她牛玉兰是个不平凡的人，一个农村妇女能获此殊荣，一个农村妇女能代表一个地区两百多万人民出席省人民代表大会，就充分说明她的一生是不平凡的一生，一个农村妇女拥有如此之大的荣誉绝对不是靠走后门走出来的，也绝对不是靠拉关系拉出来的，那要靠她的一言一行一件一件的事情做出来。象这样一位老人，沦落到无人问津的地步，是政府的耻辱，是组织的悲哀。我在县里没有听谁说起过她牛玉兰，我到这里也没有听谁说起过她牛玉兰。你作为一镇之妇女主任你不知道，我作为一镇之书记我不知道，这又说明了什么，这只能说明我们离群众太远太远，三个代表我们每个人都挂在嘴上当歌唱，天天当口号喊，天天当经本念。如果不是那封匿名信，如果不是县里还有那么几个不是把三个代表当口头禅的领导，牛玉兰就是死在家里又有谁知道呢。同志呀，这件事情能不让我们共产党人难过，能不让我们共产党人深思吗？春花是一名普通群众，她有着中国人的美德，她有着你我都没有的善良和同情，我们有什么资格去歪曲她的行为和道德呢？春花认我做姐夫不假，我只想说，我为我能认识这样的妹子而骄傲，同时，我也为我们政府内能有这样的同志而自豪。春花的心里装着人民，春花的心里装着人民的饥寒冷暖，这样的干部才是人民需要的干部，我个人认为她春花不是表现自己，也不是为了出风头，更不是为了损害党的形象。恰恰相反，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
??胡玉萍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她万万没有想到李汉会如此激动，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组织原则会德到如此的鞭策。
??感情丰富的李汉确实为春花的这一行为震惊，为此，他专门召开了研讨春花这种社会道德行为的座谈会，他认为这是一个教育党员干部思想的好教材，他把这个会议精神向县委作了汇报。县委对他的做法给予了高度的肯定和评价：这个会开得很好，开出了党性，开出了民心，开出了党的优良传统和作风，你要好好总结一下，我们要向全县推广你的思想教育经验，要全县的干部党员学习你们的教育思路。
??镇宣传干事小李把春花请到刘福海的办公室，做了深入细致的采访。
??“春花，你为什么要给老人三百块钱？”
??“牛奶奶太可怜了，我听了她的事迹我太感动了，我当时身上就三百块，如果再有，我会全部给她的。你没有看见她有多么可怜，你不知道她有多么伟大，从她的身上，我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伟大。真的，就在胡主任给她慰问金的时候，她想的还是上不起学的学生，她的感情告诉我，她不是装的，她是真心的。小李，牛奶奶虽然不是党员，我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什么是最高贵的品质。我看电影《焦裕禄》我是留泪看的，我听牛奶奶的人生我也是流着泪听完的，焦裕禄是共产党员是县委书记，牛奶奶不是党员不是国家干部，我觉得你应该去写写她，去写写这个不是党员胜过好多普通党员的牛奶奶。你不应该采访我，我只是被牛奶奶感化的一时冲动而已。”春花的情绪仍然很激动，她的思想还没有完全从牛玉兰的影子里走出来。
??小李加了半夜的班，写了一大篇关于牛玉兰和春花的通讯稿，第二天一早就把稿件传真到市日报报社。第三天市日报在头版的位置上刊登了小李的文章，有些叫小李不解的是，文章中把表现牛玉兰的文字全部删掉了，牛玉兰在文中已经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孤寡老人。
??春花成了新闻人物，春花成了美人美心的明星。
??捧着报纸春花晕糊糊的，她无法理解政治的含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面对春花的好戏好像才刚刚开始，县新闻局，县委宣传部新闻科陆续开始了对春花的采访。春花有些不明白，她帮牛奶奶扫地，帮牛奶奶梳头，给牛奶奶端钵羊肉的事，只要是有点同情心的人都会做到，确实是件平常得不再平常的事情，真的有那么伟大吗？更让春花奇怪的是牛玉兰的事好像很微不足道，几乎没有人感兴趣。
??得知牛奶奶死去的消息，春花哭了，她是在牛玉兰上山一个星期后才知道的。她在她的宿舍里为牛奶奶默默地烧了三柱香，她祈祷牛奶奶一路走好！
??李汉又找春花谈话了：“县里通知你到党校去学习，记住一点，该说的话想好了再说，不该说的话千万不要信口开河。你姐姐黄英会接你住家里的，你就不要客气，姊妹之间就要像姊妹的样子。明天政府宾馆破土动工，我就不送你了。”
??春花有些不敢相信：“去党校，我还不是党员呀！”
??“别胡思乱想，服从组织的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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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家老院被夷为一快平地，这是个风景美丽的地方。政府宾馆就选定在这里开建。
??冯老爷的老婆是冯家老院的最后主人。冯老爷解放前是这里的一个最大的财主，方圆七八十里地的土地都是冯老爷的，他的儿子在胡宗南手下是个团副，四九年随蒋去了台湾。冯老爷也在解放那年被拉到河里用石头砸死了，新的人民政府搬进了冯家老院，院子最后的小柴房留给了冯老爷的老婆。文化大革命期间，冯老爷的老婆死在了红卫兵的铁拳之下。政府搬离老院后，这里就做了堆积化肥的仓库，以后就成了堆放杂物的地方，破败得不成样子。经政府核实，冯家的儿子在大陆没有了牵挂，也没有了回大陆的念头，这才正式决定作为宾馆的地基的。
??一阵烟花礼炮放过，刘鬼子一踩油门，就把他的挖掘机开了过来，后面的载重工程车就跟着他的屁股，等着他把挖起来的石土一铲一铲的装满。
??刘鬼子在被拘留的头两天，心态还是很坏的。他心里暗暗发誓，回去后一定要把告发他的人找到，然后用他的小霸王去碾死那个告发他的人，他不相信派出所会自动找到他的头上，他相信一定是谁告的密，因为公安在公告中有悬赏举报的奖励。刘鬼子很伤心，他喜欢炸鱼，他炸的鱼根本就没有卖过，大多都送给左右邻舍的白吃了。他的小霸王也给村里大家小户行过不少方便，只要是本村的人，有谁让他在县城带点小东西带罐气什么的，他也从未要过人家的一分钱，除了脱脱裤子占了几个女人的便宜外，他真的没有图过什么回报，也没有得罪个什么人，搞女人都是两心情愿的事，应该不会惹来麻烦得罪人。是哪个瞎眼狗看中了那几个赏钱要与他刘鬼子过不去呢？还是给过刘鬼子下马威的老大打消了刘鬼子的报复念头的。关进号子的刘鬼子没到三天，就成了欺侮他的老大的无话不谈的牢友，老大劝告他：女人那破玩艺儿没有意思，还是对老婆好一点才是正道，搞得越多你身体败得越快，有劲就往老婆身上使，以后老了还是靠老婆与你相依为命，搞人家的女人算不得本事，弄不好就是一场祸事，害人害己，不值得，肯定是你搞了不该搞的女人，有人暗中给你使绊子，就算是对你胡搞的惩罚，自认倒霉算了。别象你大哥，一时冲动，说不准还得他妈判上好几年，何苦呢。刘鬼子想想也是，就不打算再去想什么报复的事了。决定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天津给老婆赔个不是再把老婆接回来好好过日子。
??那个所谓的老大就是一气之下，把人家用刀捅了才抓进来的，后悔也晚了，虽然人没有捅死，但持刀行凶故意伤害的罪是犯下了，所以换心一谈，就把自己的教训拿出来开导朋友。老大还劝刘鬼子：回去把那辆烂东风小霸王处理掉，如今这年头跑车挣不了几个钱，我家的挖掘机是新卖的，那家伙来钱，只要你外面有路子，能找活干不愁没钱花。我老婆对我不错，对我的朋友也够意思，你出去带着我的信，把你处理车子的钱也带上，叫她给你开个条子，你就把我的挖掘机开去挣钱，每月你给我老婆个千儿八佰的生活费就行了，以后的帐等我出来再算，保证不会亏了你。刘鬼子感动得只有点脑袋的份。临告别老大时，老大又说：你小子别打我老婆的主意，否则，我会用刀劁了你的。刘鬼子含泪点头：朋友妻不可欺，我刘鬼子从今以后痛改前非，听大哥的教诲，再不会上人家女人的床，我那老婆我不会让她闲着的。
??从看守所回来的刘鬼子受到了村主任吴先进的笑脸迎接。吴先进一听说刘鬼子打算卖车买挖掘机的事，就夸刘鬼子这次看守所没有白住，思想解放了，思路更新了。吴先进主动到处张罗帮刘鬼子打听要车的主。吴先进还真帮了刘鬼子的大忙，那辆东风小霸王卖了个心里想的好价。这刘鬼子把吴先进请进馆子搓了一顿，还给他派了两条好烟，真心给吴先进一千块的介绍费，吴先进说什么也不要，只是收了两条烟，他向刘鬼子保证，只要挖掘机弄回来，会尽量帮他联系工程活的。刘鬼子感谢不尽，跑到天津接回了老婆，一切比他想象的还顺利，挖掘机一学会操作就派上了用场。
??周围看热闹的人渐渐地散去了，工地上除了工程机械和车辆按序就班的工作外，基本上没有了闲人。新的工作使刘鬼子精力格外充沛，眼睛非常专注的盯着前面的挖铲，就在他要把一块大石条勾起时，他猛然发现那石条下有一个黑色的陶瓷罐子。刘鬼子的心突突直跳，那罐子不大，罐子口好像是什么塞子塞着的，那罐子估计最多能装五斤酒大小，凭直观感觉那绝对不是窖酒的罐子，里面肯定藏有什么稀奇的东西。他生怕碰破了罐子，就小心地把罐子上面的石条移开，然后铲了一铲松土把罐子又严严实实地盖起来。因为坑道较深，拉石土的司机爬在方向盘上闭目养神，所以谁也没有发现这个惊天的秘密。
??现在该怎么办？只要他一咋唬，无论罐子里有什么东西都会与自己无缘，如果继续施工难保这罐子的安全。刘鬼子看看手表，离中午下班还有个把小时，唯一的办法就是停止施工。他看看车厢还差一两铲就满了，还是不动声色的铲满车。后面的空车上来了，刘鬼子关了油门向司机摆摆手。
??“咋回事？”司机把头伸出来喊道。
??刘鬼子跳下来，这里摸一下那里动一下：“坏啦，出故障了！”
??“什么破玩意儿，要不要我帮忙？”
??“油路出了毛病，今天上午怕是没戏了。我给老板打个电话说说，你知道老板号码是多少？”
??司机一边报号码，刘贵鬼子一边在手机上按，样子装的挺象那么回事。
??“老板呀，我的车子坏了，上午怕是弄不好了。”
??老板在电话里大发脾气：“你他*的什么破东西，还没有干到屁大一会儿就坏了，老子告诉你，如果赶下午上工前修不好，乘早给老子滚蛋，别怪老子不要你，听到了吗？”
??“好，听到了！”刘鬼子关了手机，冲司机喊道，“喂，哥们儿，老板说了，要你们下午再来！”
??司机骂骂咧咧地把车开走了。
??等最后一辆返程车也打发走了，刘鬼子四下看看确实没有了人，才跑过去扒出罐子，用手一掂，还挺沉的，他顾不得打开看里面装着什么，就塞进驾驶台，找出个油腻腻的袋子小心地包了起来。为了不让别人怀疑，刘鬼子还真从挖掘就上下了根油管，然后又破坏了罐子留下的痕迹，直到什么也看不出来时，才提着油包租了辆小四轮回家。
??刘鬼子的心情非常激动，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罐子里装的东西。
??刘鬼子的老婆在家里正和几个女人聊天，突然看见刘鬼子坐车回来，吓了一跳
??“你不在工地上干活，咋跑回来了？”
??刘鬼子见屋子里有外人，只好撒慌：“挖掘机坏了，停工了。”
??老婆一听，脸就拉了下来：“我就怀疑那挖掘机有问题，看看，怎么样，一上工地就露馅了，这下到好，车也没了，弄了那么大个废铁砣，看这日子还咋过？你明天赶紧给人家开过去，还是买台车回来算了。”
??屋里那几个女人都是拿了手上活来的，因此也没谁看见刘鬼子回来就马上回去的，相反，因为刘鬼子弄了个大机械回来，院里都关注他的挖掘机是否能挣回哗哗的票子来，一听说那机械坏了，就更想看看他如何应对，根本就没有了走的意思。刘鬼子尽管心里掂着那罐子里的东西，但又不好轰邻居走，更不能当邻居的面开罐子看，只好把罐子悄悄地藏好，等晚上又机会再打开。
??“也没有什么大的毛病，就是油管儿漏油，换根油管儿就好了的。”刘鬼子支吾着说。
??女人的嘴就是啰嗦：“真要你说的那么简单，还用得着跑回来，不要哄我了，你自己干了傻事不好收场，要是只有油管儿的小毛病，你说你跑回来干啥，在镇上就买不到油管儿？我告诉你，反正钱还差人家几十万，这个挖掘机我们不要了，下午就请车把它给人家拉回去退了，时间长了不好说话的。”
??“是呀，那可不是万儿八千的小东西，谁家也丢不起的。”邻居女人也这么说。
??刘鬼子没有想到自己精心设置的慌言连女人也骗不过去，心想这事不一定能瞒过哪些开车的司机，必须尽快回到工地去。
??对付女人除了讲道理就是强暴，因此他装出满腹牢燥的样子：“我说你们女人家家的，是你们会开车还是我会开车，尽说些放屁的话。”他指着老婆说，“别吃咸萝卜操淡心，快给我烧饭吃，别误了我工地的事。”
??老婆赶紧放下手里的毛衣，开始烧饭，但嘴里还是咕咕噜噜个没完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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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魂

《山里女儿山里事》
第20章


                如此决定

??尽管刘鬼子满脑瓜子的悬念，但手里的活并没有受到影响。那些司机也没有怀疑刘鬼子的坏车原因。一切都没有什么异常，只有刘鬼子的心里在作着毫无意义的推测。刘鬼子甚至可笑的把《渔夫的故事》联系了起来，该不会揭开罐子也冒出一股青烟，然后走出一个可怕的魔鬼来吧？如果那样，绝对会把他老婆吓得魂飞魄散的，这样想的时候，刘鬼子自己也笑了。
??罐子装在刘鬼子的心里，刘鬼子的心装在罐子里
??总算到了下工的时间，他把自己的表情尽量保持如同平常。用过晚饭，他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拉上前后的窗帘，对在电视机前打着毛衣的老婆说：“现在的天气还不那么冷，打毛衣虽然活不重，一天到晚的织下来，也挺累的，何况你还要烧饭，洗洗刷刷、收收拣拣的，不轻松啊，去洗个澡，还是早点休息吧！”
??女人是恋爱的动物，感情一来，会象飞蛾扑火一样投入到爱河里，燃烧自己，再特立独行的女子也会天真地想把自己青春、物质、肉体献给自己最爱的人，希望能与他白头偕老、一生一世，可是男人的激情来的快去的也快，爱你时，他热血沸腾，全力追求，不爱时，冷酷转身，任由疯狂爱着他的女人们在他怀里自生自灭、飘零无依、苦不堪言。有家的女人面临的问题更多,她有事业心、责任感在职场打拼，回到家又需做家务，照顾老人，侍候丈夫,辅导孩子，整天疲于奔命，非常辛苦，如果自己的付出被爱人视为草芥,没有得到精神上的安慰,女人们心里就会自怜神伤,每天面临着心与身的劳累，即便是表面上再光鲜的女人，心里都会有个角落暗伤隐藏。
??刘鬼子的老婆自从被刘鬼子从天津接回来后，就发现男人变了，不那么花心了，把她也真正当女人看了。她从内心感谢人民政府把自己的男人教育好了，给了自己一个真正的家的感觉，从结婚到现在，首次品尝了什么叫家的幸福，什么叫夫妻恩爱的甜蜜。她放下毛衣，乐滋滋地进了卫生间。
??听到卫生间传出哗哗的流水声，刘鬼子知道老婆开始洗澡了。连忙把藏在柜子里的罐子拿出来，用小刀开启尘封已久的泥盖。
??罐子里的东西让刘鬼子一阵心跳：满满一罐银元里面还有五根黄灿灿的金条！
??刘鬼子的心擂鼓般的跳，他赶紧藏起罐子，掏出烟深深吸了一口，斜倚在床上，极力调整自己的情绪。
??老婆跑过来解了浴巾赤条条的钻进了被窝，浪声浪气地说：“快睡下来老公，好冷耶！”
??刘鬼子受了启发，随了老婆的意思。平日一身热汗后，刘鬼子总是先老婆进入梦乡的，可今天老婆在她的怀里发出了轻细的鼾声,他还是睡不着，金条和银元在眼前老是晃动。这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应该如何处理？把它们全部换成钱，除了付给挖掘机款外还可以盖栋不错的楼房，而且还有结余。应该给那个老大送一笔的，如果没有老大的帮助，能有今天的罐子吗？还有村主任吴先进，没有他的介绍能有今天的罐子吗？是他们的热心支持换来的结果，做人是要讲良心的。不对，这样一来，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还是存起来慢慢享受，在外面不能显摆，工地还得正常上，连老婆也不让知道最好。女人的嘴长，搞不好就会抖落出去，政府知道了就是惹火烧身的事。刘鬼子这样一想，就努力迫使自己平静，但突如其来的财富激情仍然使他要胡思乱想下去。他忽然又觉得这财富不能属于自己，应该把它交给国家、交给政府，记得读书时老师讲过谁谁捡了宝物交给了国家，那种思想那种品质是如何的崇高伟大，政府不是在筹款建大桥吗，交上去就算是为修桥补路积功德吧。不行，不能交公，有些当官的一贪就是几十几百万，他们还是党员呢，人民的血汗钱他们可以中饱私囊，我这又不是偷的抢的，凭什么要无私奉献，何况我还是个普通老百姓呢，不能交，坚决不能交，交上去最多就是落个傻子的名声。白猫黑猫，逮住老鼠就是好猫，我这是瞎猫碰着死老鼠，算不上好猫，也算是只运气猫，嘿嘿，干嘛想这些东西，死老鼠也是瞎猫碰倒的，既然碰到了，就心安理得的拖到什么地方吃好了，生生地扯一块下来喂给别人那才是真正傻瓜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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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雅丽把昏头昏脑的高强稀里糊涂地带到了姐姐家里。她只是给高强说清楚了去干什么，却没有给家里人通声气要带高强来。
??医院离周雅琴家不上五里路，周雅丽借了辆自行车要高强驮着她，高强见周雅丽提着盒子，觉得自己第一次上门两手空空的不好意思。
??“我是不是该买点什么，这多不好意思呀。”
??“买什么买，我妈最讨厌别人给她送东西，再说了，还不知道我妈看不看得上你，她还没有看你是啥样，你就提着礼物去，万一她看不上你这个女婿，把你提去的东西给摔倒门外，我看你脸往哪搁。”周雅丽一本正经的说。
??“你不是说好了的吗？你妈能不认识我？”
??“我说我带男朋友给她看，我又没有说这个男朋友就是她打坏的高强。”
??“那你说是谁？雅丽，别瞎闹，你是怎么给你妈说的？”
??“我会怎么说，就说是我谈的朋友呗，我妈问你长什么样，我没有告诉她。”
??“为什么不告诉她？”
??“傻呀你，我说你很帅，她的期望值就高，见面一看心还不凉了半截，说你一般般，她心里就更不好受，这么好的女儿怎么会找个一般般的朋友呢，还是给她留点猜测好。你不知道，我妈是最心疼我的。”
??“我们的事情到底是你妈说话算还是你说话算？”
??“废话，是我找朋友也不是给她找朋友，你说谁说了算。”
??“那，看我的人多不多？要是人多，万一你妈瞧我不顺眼，那我的面子可就丢大了。”高强有些忐忑不安。
??“我不是把你包装起来了嘛，绝对通过。走哇，别磨蹭了。”
??“到底有哪些人呀？”
??“我不是告诉你了嘛，有我的舅舅，还有我哥我嫂，再就是我姐姐，没其他人了，这些都是我妈请来的参谋。走吧走吧，说不定他们早等着的。”
??高强昏头昏脑的驮着周雅丽，周雅丽坐在后面搂着高强的腰。高强找到了恋爱的感觉，这是他与春花好几年来不曾有过的感觉。高强忽然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又问：“我见你妈该叫什么呀？”
??周雅丽笑起来：“一不准开口喊妈，二不准喊她老周家的，别的随便。”
??周雅丽就是喜欢把事情弄得神神秘秘的
??其实，今天是周雅丽妈妈的生日，事先征求过寿星的意见，决定生日就在大女儿雅琴家操办，除了寿星娘家人外，就是寿星的儿女参加，基本上是没有外人的。周雅丽有心让家里的人知道她与高强的关系，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她不想让高强花钱，就把高强瞒得紧紧的。关于带高强一起来的事，她是有意瞒着家人的，直到高强到了家门口，站在门上的老寿星还以为是高强顺路带周雅丽过来呢。
??高强一下车，周雅丽就介绍说：“这就是我妈。”
??“周妈好！”高强很有礼貌的鞠了一躬。
??老寿星认不出来眼前这个彬彬有礼、穿着时髦的年轻人就是她曾经打坏的小伙子，笑着说：“这孩子，好大的礼貌，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丽丽，这客人是——”
??“妈，他不是什么客人，他是我的一个同学，听说您今天生日，说什么也要来给您祝寿。看，这就是他给您买的生日礼物，一套很漂亮的衣服，保证您喜欢。”周雅丽把礼盒递到妈妈面前，一板正经的介绍，炫耀的口气说，“好几百块呢！”
??“这孩子，干嘛花这么多的钱啊！快，快请屋里坐。”雅丽妈妈心里明白了，眼前的这个潇洒的小伙子八成是女儿带回来的男朋友。虽然很吃惊，但看这小伙子挺不错，心中是一百个乐意，禁不住满脸堆笑的责怪周雅丽，“你这个死丫头，同学要来，也给妈个电话，要妈有个心理准备不是，你看，这多不好意思。”
??直到此时高强才明白他成了不速之客，才知道是周雅丽妈妈的生日，才知道那些什么参谋之类的话都是哄他的假话。高强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也不知道周雅丽把与他的关系的事情说了没有，他边把车子往屋里推，边狠狠地瞪了一眼偷着乐的周雅丽，他不知道后面还要被这个淘气的姑娘怎样耍弄。
??屋里的人一看，都是心照不宣，自然对高强是客客气气。
??“怎么称呼啊，雅丽，也不给舅舅介绍一下。”周雅丽的舅舅责怪道。
??“啊，舅舅，就叫他小高吧，去年大学毕业的。”
??周雅琴从厨房跑出来，看到妹妹的男朋友心里即欢喜又着急。她居然也没有认出高强是谁，看见高强的模样，心里也很是高兴，老娘的寿辰和妹婿的初次上门都是大喜事，看来今天晚上的小高要喧宾夺主了。按照当地的习俗，新姑爷上门是要接陪客的，哥嫂还没有来，急得她只是埋怨周雅丽太淘气，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要与把他们当大的瞒得紧紧的，这不是存心搞恶作剧嘛。
??“姐，我可不是存心搞恶作剧，我这是搞惊喜剧。”周雅丽满脸的得意，“请个啥陪客，就我们几个多好，我就是怕你们知道了瞎折腾一气，新世纪了，老规矩也得改改了。”
??雅丽妈扬起手：“你姊妹仨，就你淘气！”
??周雅丽冲妈妈做了个鬼脸。
??周雅丽的惊喜剧搞得姐姐是一点准备也没有，弄得高强是浑身不自在。
??一听到门外有摩托车熄火的声音，周雅丽跑到高强跟前，轻轻说：“我哥来了，千万别谈工作上的事，最好只字不提。”
??高强还没有反应过来，两个孩子就扑过来抱住了周雅丽的腿，姑姑，小姨的叫得亲热。
??“啊，松松和冉冉，来，我给你两拿糖糖吃。”这个周雅丽表面上淘气，心还挺细的，竟然把糖果都准备好了，她取出果糖交给高强，“别犯愣，发糖呀！”
??周站两口一看这架势，心里犯了嘀咕，不是给老娘做寿嘛，怎么变成了这样。雅丽的嫂子满头迷雾，一时找不着了方向。
??“妈，雅丽什么时候有朋友了，今天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再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家事呀，不能把我们当外人吧？！”
??“萍儿，就怨雅丽这丫头，我们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她是谁也没有告诉的，吃了晚饭，你们当哥嫂的是要狠狠地批评她一顿了，真是太不象话了。”
??周站竟然也没有认出高强是谁，高强心里犯了嘀咕，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不认识就不认识罢，反正这件事的总导演是周雅丽，下面的戏该如何唱别人操心也是白瞎。
??一顿晚宴，两个主题。首席的位置就留给了老寿星和新姑爷。因为高强大家都是初次见面，所以宴会的话题还是以老寿星为主。
??“今天是双喜临门，我们先共饮一杯，庆贺这个难得的好日子。”周站端起酒杯致了祝酒词。
??老寿星今天显得是分外的高兴，她一边招呼着身边的高强吃菜，一边兴奋不已的讲说自己：“今年算是吉星高照的一年，我今年满五十九了，一个多月前为了松松，犯了个故意伤人的罪，算到是一场跑不掉的牢狱之灾，亏了我的大女婿和我的小女子。现在想着都怕，一看见穿警服的心里就象打鼓，真没有想到还会平平安安地坐在家里过生日。过几天是该去人家那里看看了，是人家给了我这个机会，我老躲在家里不见人家，也显得我周家的不讲理道。”
??“大姐，我看你最好还是别去的好，现在是人心隔肚皮，狐心隔毛衣。那里的事情都不露面的好，还是辛苦雅丽外甥女一个人周旋，免得人家觉得你们周家害怕了，抽个冷空再跑去告一家伙，找些不必要的麻烦事。”雅丽的舅舅表示反对。
??高强听在耳里，终于明白了周雅丽的良苦用心，也不插话，装作在听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
??周雅丽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你们都好，把我当枪使，我是既要上班又要伺护人家，累死了，连一句心疼的话都听不到，一接到你们的电话就是问人家的伤势咋样了，有没有家人来闹事，从来不问我累趴下没有，真是的。”
??雅丽的嫂子笑道：“怎么没人心疼你，不声不响地把客带来了，还稀罕别人的心疼，小高，这雅丽就喜欢别人宠着她，怪不得听不到她的电话吵闹，肯定是你把她哄乐了，把吵吵的心思也摔没了。以后可别惯着她，就她喜欢恶作剧。说话作事叫人摸不着边际，哎，那个人也是姓高的，现在咋样了？”
??周雅丽抢着回答：“难得嫂子还记得人家，那个姓高的脑袋怕是好不了了，估计是个轻微脑震荡，一天到晚傻呼呼的，医生说了，没有一两年的时间怕是治不好的。”
??雅丽妈一听此言，夹菜的筷子从手里掉了下来，脸也变得僵硬了。
??“你说的是真的假的，看把妈吓的。”周雅琴也吓了一跳。
??高强连忙把筷子捡起来，觉得这周雅丽玩笑开得过了火，此时此刻又不好亮明了身份，只好安慰道：“周妈休听她满嘴胡说，再过几天就出院了。真的。”
??雅丽妈这才回过神：“是嘛，这丫头，什么时候学成了这样，一天到晚的没个正经，一点大小没有。小高，雅丽任性的很，都是我惯的，叫你笑话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批评周雅丽，周雅丽只是在一旁吐舌头、挤眼睛、做鬼脸。
??家有长子，国有大臣。晚饭用毕，等高强和舅舅都睡下了，周站才把全家招到一个屋里，要周雅丽把个人的事情向家里人说说清楚。
??周雅丽见哥哥嫂子、妈妈姐姐都望着她，知道是该亮出底牌的时候了。
??大家这才明白这个小高就是周雅丽伺护的那个高强，尽管吃惊不小，还是接受了雅丽和高强的关系。
??“哥哥，你怎么把高强安排到泉水村的，人家是一个大学生不说，可人家学的是外语专业呀，你这个当站长的也太不负责任了，你这不是糟蹋人才嘛！”
??周站的脸上挂不住，他心里清楚中学的外语老师还是很紧张的，王校长说他有个妻侄也是学外语专业的，说好要到镇中上班，可偏偏又没有来，早知道不会来，他周站也不会糊涂到把高强安排去顶那个老病号的。虽然王校长的妻侄不是本县人，但凭他与王校长的私人交情，他不能不把那个名额留下来。这些话无论如何是不能讲出来的，只好假装面有难色地说：
??“我也不能因为他高强是你的朋友，就让我不顾组织原则吧。”
??“你们那些当官儿的，尽是会糊弄老百姓，如果你顾及组织原则，高强也不会去泉水村。那老病号也叫不了老病号，这些就符合原则了……”
??雅丽妈瞪了周雅丽一眼：“雅丽，不许你这么跟你哥说话。”
??周雅丽鼻子哼了一声：“不许说算了，反正，你哪一天不把高强的工作解决好，我哪一天就不要高强出院，我说得到做得到。”
??雅丽妈不好说什么，就叫大家休息了。睡在床上，雅丽妈暗自笑了，真没有想到，一椅子还砸了个女婿出来。
??

梦中魂

《山里女儿山里事》
第21章


               孤独奇遇

??春花妈起了个大早，步行赶到西台旅社已是八点来钟，二楼的阳台上还是挤满了人。去三楼的小铁门上挂着铁锁，那个叫王妈的胖女人没见了踪影。春花妈不知是怎么回事，问了阳台上的人才知道，门是王妈锁的。
??算命涉及到个人隐私，除了当事人外，一般是不许其他人在场的。因此，忠于职守的王妈只要有事离开就会把门锁上。春花妈看到还有这么多人，心里并不着急，她是挂了号的。前来算命的多是女人和一些姑娘，男人并不多，春花妈仔细的看看，没有熟悉的面孔，也就没有往人堆里凑，就站在楼梯口，靠在阳台上耐心的等待。
??王妈提着水瓶上来了。
??“是来算命的？”王妈边开门边问。
??“哎哎，是来算命的。”春花妈近乎讨好的打着笑脸，连忙应答。
??“今天还有一个客房，想住店就赶紧登记，再晚了想住是没有地方的，在这里吃住都是很方便的，人多，要慢慢的等，住店吗？”王妈开了门，拿出一把椅子，又坐在了门口上，说，“如果你不原意等可以挂急号，这样下一个就会轮到你，挂急号吗？”
??春花妈终于从身上摸出了那张纸条，双手递过去：“老板，我，我是挂了号的。”
??王妈接过纸条一看，“哦”了一声，说：“如果没有挂急号的，再有两个人就是你了。”
??春花妈又小心地把纸条收好，本想跟王妈套套近乎的，但看王妈那高傲的样子，还是把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楼上终于走下来一个脸带笑容的女人，向王妈点头招呼了一下，就经直走了。阳台上的人呼拉一下涌过来，王妈大声喊到：“有挂急号的吗？”人群里没有反应，只是几个把手里的条子举起来往王妈的面前挤。
??“别挤，别挤，没有挂急号的？没有就算了，310号跟我来，其他的稍候。”王妈接过310号走进铁门，一个姑娘刚一进门，王妈就把门反锁上了，领着姑娘上了三楼。
??“黑良心的臭婆娘，就不上她的套，什么东西！”
??人群里有人轻轻地骂，是骂王妈的。如果不是栏杆，春花妈怕早就挤掉楼下去了，等人们又反回到原位坐下后，春花妈还揉着被挤疼的腰。春花妈觉得这些人好不讲道理，既然挂了号就按号排队就是，干吗要死挤一阵子？春花妈揉着腰，但不敢多说一句话，她非常庆幸自己挂了号，要不然，就这架势一年四季怕也轮不到自己。
??约摸过了一袋烟的工夫，王妈从楼上下来，开了门，又坐在了门口。
??311号进去了，311号又出来了。春花妈记得自己是312号，可偏偏来了一个挂急号的男人，人家是急号，当然得优先，春花妈干着急也没有办法。等那个挂急号的出来，已是小响午了，春花妈正要把条子递过去，又是一个挺时髦的女人挂了个急号，春花妈的腿快站麻了，她好想去王妈那椅子上坐坐，但觉得这样不太好，还是咬着牙耐着性子等着。心里默默地祷告天上的神仙老爷保佑，千万别再来挂急号的。也许是天上的神仙显灵了，那个时髦女人刚一下楼，春花妈在人潮的推拥下，还是被王妈领到了门内。
??王妈不急不忙的反锁了门，才在前面引着春花妈沿着楼道一步一步走上了神秘的三楼。
??春花妈跟着王妈的屁股，来到一间摆有一套老式破沙发的房间，屋子不大，里面没有任何人，一张小桌上放着暖水瓶，还有一次性的茶杯。
??王妈倒了杯白开水递到春花妈的手上：“坐，坐吧大姐！”
??这时的王妈好像客气了很多，她也在春花妈的身边坐下来，拉起了家常。
??“大姐是哪个村的，前天听你说过的，人老了，这记性就是差。”
??“我，泉水村的。”
??“哦，家里有喜事了吧，是搬家还是娶媳妇？”
??“我要有命娶媳妇倒好了，这辈子就养了个丫头，本来是有两儿子的，可都没有养成，老大三岁那年丢了，老二还没到一岁又丢了，靠老爷保佑，总算把丫头养成了人，还是操不完的心……”
??“咋哪？”
??“丫头找了个女婿，可女婿的运气好像不对头，没有好工作也不说，还出了车祸，人虽然没有死，总觉得不顺意，两人的八字是请过先生和过的，都说他们的八字好，也不知道是那些先生和错了还是咋的，总有些放心不下。就来请这位杨先生再好好算算，到底是啥原因。”
??“你丫头成家了？”
??“就是没有成家，要成家了算还有个啥用。那杨先生呢，咋没有看见他的人？”
??“我说大姐，杨先生不是机器，就是机器转时间长了也还要歇歇气停一停的，算命可不是我们说家常，费脑筋的很。这杨先生不是糊弄别人钱的三脚猫，他虽然收的钱比别人的高几块，但他是对每个算命的都非常负责的。他知道你们的钱来的都不容易，要算就要算好，要不算就不算，你看，如果不是杨先生算命算得好，哪有这么多人来求他算命。杨先生有个规矩，每算好一个人的命，就要好好的休息几分钟，要不休息，那脑子咋受得了，脑子昏了又咋能给下一个人算仔细，要是只为了图挣钱，他就会胡乱地把人打发了，这以后他要常年住在这里，他能糊弄人吗？你在这先坐，我去看他休息好没有。”
??王妈说明了原因，就推开了隔壁的一个门，人一进去门就关上了。
??春花妈终于弄明白，原来还有些算命的是糊弄人骗钱的，看来找这个杨先生是找对人了。
??没有多大一回儿，王妈出来了：“大姐，先生说他休息好了，你进去吧。”
??看到春花妈进了房间，王妈这才转身下楼打开门，又坐到了楼门口：“哎，还有挂急号的没有，挂急号下一个就上。”
??没有人理睬王妈，王妈就架起二郎腿慢慢地品味她的好茶。就在她低头吹漂浮的茶叶的时候，她感到面前又来了人，意为是挂急号的，抬头一看是一个姑娘，有点面熟。王妈突然想起来了，这个姑娘是在政府上班的，政府的人是不能收小费的，于是连忙站起来，非常客气地打起了招呼。
??站在王妈面前的是楠楠。楠楠不认识王妈，见王妈这么客气，就问：“请问，有个姓杨的先生是不是在这里？”
??“是，就是这儿，姑娘是找先生的？”
??楠楠说：“听说这位先生命算得神，也想来算算的。”
??“啊，那敢情好，姑娘快请上楼吧。”王妈笑着把门打开，“进来！”
??楠楠一走进门，王妈就把门锁上了：“算命的事是不能要旁人听的。不锁了门，他们就会轰进来，那不就乱套了嘛，走，跟我上三楼。”
??王妈生怕楠楠多心，还没等楠楠说话，就忙着作了解释。她把楠楠引到刚才春花妈坐过的房间，又敢忙去杨先生的房间取来上等的好茶叶，客客气气地给楠楠上茶。
??胡天亮母子的不幸遭遇，让楠楠在无形中感到恐怖，虽然她在心里一百遍一千遍给自己宽心：人死如灯灭。但内心的恐惧并没有因自己的宽心而有所减轻，她总觉得她才是谋杀胡氏母子的真正凶手，一闭上眼睛就仿佛看到胡天亮向她走来。春花不在的日子里，晚上睡觉她不敢关灯，即便这样，还是恶梦不断，这种恐惧她没法向人诉说，只能痛苦的藏在心里独自忍受着折磨。很多天以前她就听说西台旅社来了个手段不凡的算命先生，就打算来寻求一个开脱心灵的妙方的，但她又像一个怕被医生窥探了具有不良隐私的病人，不敢面对算命先生，担心她的行为遭到他人的谴责。慌恐和不安撕扯着她的心，她隐隐感到总有一天，胡天亮的阴魂会找到她，报复她，然后把她血淋淋地撕成碎片，就像野猪撕扯胡天亮一样，最终体无完肤。
??楠楠确实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孤独的痛苦，鼓足了勇气，趁中午一个闲空来了西台。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好多人都说西台的老板娘如何的可憎，楠楠并不这么认为，她反而觉得这老板娘是那么的热情，是那么的慈祥。
??“姑娘，你好坐，一会儿等里面那位放下了，你就进去。我先下去了。”
??王妈很客气的退出房间，离开了三楼。
??“你的这个命我不算，钱我也不收，你走吧！”
??隔壁传来算命先生的说话声，那声音很大，尽管是逐客的话，听起来仍然叫人振奋。楠楠知道这是杨先生的声音，这是一个充满磁性的男中音，声如洪钟，铿锵有力。因为楼上没有杂人，隔壁的声音毫无遮拦的回荡着。
??“先生，有什么事您就直说，我，我不会责怪您的。”
??这是一个祈求的声音，尽管不大，楠楠还是听得仔细。只是楠楠没有想到这个说话的人就是春花的妈妈。
??“有人算命就拣好听的说，我不愿意说违心的好话，好听的不是真话，真话说出来不好听。”
??“有什么您就说什么吧，先生，我来算命就是求先生指点的，要不我就不会费这么大的劲求您了，您是我见过的最有本事的先生。”
??“你，你叫我怎么说，宁坼十座庙，不坼一桩婚。我不是不说，我是说泄露了天机，对我没有好处，你家的姑娘也会骂我，我看你还是回去吧！”
??“不，先生，你今天不说，我就不离开这里。”
??“这还不明白，其实我已经给你说了，你女儿跟你女婿八字不和，如果他们结婚，后果不堪设想。你还要我怎么说？一般的算命先生都认为这八字和，那是因为他们对预测学研究不精，只是取表象的金、木、水、土的解释来滥竽充数，不懂得其原理的浅见。我给你说这些你也不一定懂得，一句话，宁坼十座庙，不坼一桩婚，我的推测已经够缺德了，你就是给我一千块钱我也把不愿意说的都说了，知道不知道？”
??“那先生该收我多少钱合适？”
??“算了，就收你一百块，算是你给我折寿买块木板的吧。”
??“谢谢先生，谢谢先生！”
??少顷，春花妈出来了，带着满脸的感激走下了楼。
??楠楠没有认出走出去的是春花妈，她被杨先生非同一般的气势镇住了。难怪有如此之多的信徒，就凭他那说话的声调，就给人以高山仰止的感觉。她知道，遇到此类高手，就没有秘密可言，就没有解决不了的心理恐慌的办法。于是，楠楠轻轻走进了隔壁的房间。
??一见到坐在沙发上的杨咏，楠楠差点惊叫出声——他不止是个瞎子，基本上是连眼睛都没有，浓浓的两道黑眉下，只有两道肉缝，没有睫毛没有眼皮，看得楠楠胆战心惊。
??杨咏很响亮地喝了口水，把茶杯很熟套的放到了身边的桌子上，然后双手搓了一下。楠楠看得清楚，那双手非常漂亮，就像一个漂亮的女人保养得很好的手，如果不是香烟把那两个手指烤成了金黄，绝对可以让许多爱美的女人为之顷倒。这双漂亮的手又熟练地抽出了一支香烟，然后送到嘴里，熟练地燃着，一口吸过，发黄的两指便夹着烟，用大拇指弹了下烟灰，他的衣服腿面上是一层厚厚的烟灰，面前的地上是数不清的烟蒂。楠楠发现这个杨咏除了那双叫人看了害怕的怪眼睛外，其它的部位还是挺养眼的，如果他戴着一副墨镜的话，一定会被当作一个正常的美男子，而且还是一个很帅的美男子。
??“坐下，为什么不讲话？”杨咏说话了。
??楠楠非常吃惊，她是很轻很轻地走进来的，几乎没有弄出一点响声来，就连呼吸也是尽量保持着异常的平静。
??“先生，你怎么知道我进来了？”
??“瞎子的眼睛是耳朵，我能看到你的一举一动，还能看出你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不是在一般的单位上班。”
??杨咏的声音依然很高大，依然是那么富有弹性，他好像不是在面对一个人说话，好像是面对很多人作报告。楠楠被他的话激活了，是满心的好奇和虔诚的崇拜。
??“那先生说我是干什么的？”
??“你不是在政府上班，就是在管人的单位。反正你不是在搞服务的单位，是不是？”
??楠楠是服务员，怎么会不是搞服务的呢，她对杨先生的自信报以冷笑，她的冷笑是无声的，只有呼吸才可以判断，但这种呼吸也没有逃过眼前的瞎子。
??“你笑什么，是我说得不对？你记住，我说的是单位，不是说的是具体的职业。”
??楠楠服了，冲口而出：“娘卖儿的，先生你真是高人一个，厉害！”
??“你，你说什么？”
??聪明的杨咏被楠楠的口语弄糊涂了，他不理解这个“娘卖儿的”用在这里是表示无限的敬佩和折服，但他能感觉到这个姑娘对他的赞扬。
??楠楠笑而不答，她觉得这个算命先生很有意思，这段时间的紧张心理似乎有些稀释。
??“你笑什么？有话你说呀！”
??“先生，这世间有没有鬼？”
??“什么鬼？”
??“人死以后变的鬼呀？”
??“真正的鬼是没有的，我是搞预测的，不是探讨鬼的。我认为人世间没有鬼，有句古话说得好，世间无神鬼，全是人办起。从这句话中就说明古代就有人不相信神鬼的说法。尽管有很多关于鬼怪的民间传说，但真正能看见鬼神的人是没有的。有人说小孩子能看见鬼魂，我不相信；有人说，火焰低的人能见到鬼，我还是不相信；有人说鬼生活在黑暗中，我要告诉人们的是，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就是像我这样的瞎子。如果说有鬼的话，那这个鬼就在人的心里，是因为他干了见不得人的事情，害怕别人知道了他的行为，这种担心和害怕就是他心中的鬼。莫非姑娘心里有鬼，就问我是不是鬼。告诉你，我不是鬼，我从娘肚子出来就是这个鬼样子。”
??杨咏只当楠楠是看了他的模样觉得他像鬼，所以就解释了一通他的神鬼理论。没有想到他的这种解释正好解开了楠楠的心中疙瘩，起了一个歪打正着的作用。楠楠相信了杨咏的世间无神鬼的说法，像他这样的预测大师都说无神鬼的事，她又有什么理由怀疑胡天亮会变鬼找她的麻烦呢？
??“先生说得好极了，真是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这楠楠一高兴，也便文了起来。
??善于判断心理的杨咏猛然感到面前的姑娘心态突然起了变化，就故意谦虚起来：“说到读书，我杨某不得不拜老师了！”杨咏说过这话，就像楠楠抱了双拳连连作揖，“老师在上，请受学生杨咏一拜！”
??楠楠被杨咏突然间的变故弄得是满头雾水：“杨先生，你这是怎么啦？”
??杨咏认真地说道：“今天早上，我用诸葛孔明的照路镜算过，今天中午我的老师要大驾光临。我杨咏虽然是瞎子一个，但生性并不愚笨。很久以前就有心请一个文化老师，教教我的哲学理论，你不知道，邵伟华写了一本《预测学》的书，我请了一个文化人给我读过一遍，现在我能从头到尾一字不差能背得下来，但我发现邵伟华的”四柱推测”并非经典之作，有很多缪误之处，缺乏哲学思想。于是，我天天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用诸葛孔明照路镜来推算寻找我的老师，我等待这个时刻已经好几年了，这是我从大城市又返回这里的主要目的。老师不知道，我杨咏走南闯北算过的命不计其数，大到中央委员，省委书记，小到黎民百姓，我完全用不着委屈此地，但我求师心切，还是等到了这一天。”
??楠楠吓了一跳，说：“先生不要拿我开心，我，我什么都不会，怎么敢当你的老师？”
??杨咏提高声音说道：“我杨咏岂敢拿老师开心，这都是我的肺腑之言，你我有事徒之缘，此乃天意，天命不可违啊！”杨咏说着转过身从床头的被子下摸出一本书来，“老师，你看，这就是绍伟华的《预测学》，无论你翻到哪里，看我是不是说掉说错一个字……”
??楠楠接过书翻到第一面，杨咏开始背起来，整整一页，竟然一字不漏。她又翻到中间，只念了个题目，杨咏又是一字不漏的背了出来。楠南惊诧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又不敢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杨咏说，只要楠楠帮他去新华书店买来哲学书籍，每天不论早晚，只要给他读一页文章，只要几分钟时间就足够了，到时候他将给楠楠每天开五十块钱的工资。
??几分钟，五十块钱，只是读一页文章，对于上过一年高中的楠楠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这样的老师，她楠楠岂有不当之理？
??“我虽然不是什么奇人，但我确实有过耳不忘的特异功能。有人羡慕我，可他们又怎么能体会一个残疾人的痛苦呢，我经常唱我自己的歌，就连这里的老板娘也背地骂我是疯子，说我不该深更半夜大声豪丧，我有话可我没有倾诉的地方，我只能把自己的心声唱给自己听。别人就知道我会给别人算命，可别人从来不会关心我的命运，你是我的老师了，你可愿意听听我的歌？”
??杨咏激动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向楠楠吐出了心底的哀楚。楠楠对艺术没有爱好，但心还是被眼前的这个奇人打动了。
??“我愿意听，你要唱你就唱，我听，我还没有听过别人专门唱给我听的歌呢。”
??“我的歌叫《我无泪》，歌词编得不好，别笑我啊！”
??杨咏用手打着拍子，唱了起来，楠楠只有在电视上听过这么好的嗓音，但没有在电视上看到过这样投入的情感哀伤，歌声是那么的凄凉，不懂艺术的楠楠听着听着也禁不住溢出了眼泪。
??空荡荡的三楼回响着杨咏自编的哀惋歌声：
??  我羡慕，别人有泪尽情的流，
??  我无泪，我没有滴落泪水的窗口。
??  看不见，充满阳光的世界，
??  我只能，一遍遍刻画在心头。
??  我走不出漆黑的胡同，
??  我向苍天苦苦的哀求：
??  有谁能牵牵我的手，
??  把我领进沙漠的绿州;
??  有谁能赐我一双明亮的眼，
??  让我看一看脚下的路，
??  我知道这一切都不能够，
??  我只能把泪水化作血水流，
??  我……
??杨咏唱不下去了，歌声变成了哭声，他把他的脸埋在两掌之间，乌哇着大放悲声。
??
??

梦中魂

《山里女儿山里事》
第22章


          挥泪斩情

??春花一到县城就被姐姐黄英接到了家里。
??黄英的家既不在政府，也不在医院，而是在县城的东区花园的B栋二楼。看得出这里全是有钱的人家，院子里有草坪花池，还有不小的停车场。春花第一次走进县城的私人住宅楼，有些感慨万千，城乡差别竟是如此之大，那些在小镇看来是挺有档次的住户人家，简直不敢与这里相比。
??走进一百四十多平米的房间，春花有些眼晕，房内的装饰和摆设令春花叹为观止。春花怎么也想象不到李汉的家是如此的豪华舒适。
??“春花，你姐夫反复叮嘱我，一定要你住在这里。我也是这么想，无论政府给你安排什么样的地方，你都要想法拒绝。你姐夫心细，希望你能理解他的意思。晚上没事了就直接回来，不管谁邀请你去舞厅娱乐，你最好谢绝。现在的社会复杂，应该多长个心眼儿。看，这就是你的房间，我已替你收拾好了。不管学习多长时间，这里就是你的家。”
??黄英把春花领到屋子里熟悉了环境，又给了春花房间的钥匙，并把自己的衣柜打开，挑了一套衣服交到春花手里：“把这套换上，我们的个子差不多，你穿着应该好看。我们姐妹之间就不要客气，想换衣服，你就直管挑就是，等有了时间，再陪你上街买两套更合适的。”
??春花正换着衣服，手机响了起来，号码是座机号，她没有见过，打开一听，是县政府办的。问她是不是到了，县长等着见她，要她来了直接去县长办公室。
??孔县长春花在电视上见过，她没有想到孔县长要见她，心里开始狂跳。她连县政府在什么地方也搞不清楚，县城她来的不多，再加上跟黄英坐出租这么三转两转，现在是连东南西北也搞不清了。
??“别急，先收拾好，搭一辆麻摩过去。第一次嘛，都有些迷糊的。”黄英似乎看出了春花的紧张，笑着安慰她。
??孔县长的秘书在县政府大门外候着，春花刚从麻摩下来，秘书就认出了她。春花成了政府内部的新闻名人，随秘书走了一路，注目者之多连秘书都有些吃惊。平日就是市里来人，各科室的也未必如此的关注，但春花走过之处，脑袋都探了出来，暗睹芳容。
??春花一走进孔县长办公室，孔县长就很客气的握了握春花的手,非常舒服的欣赏了春花一眼，并亲自为春花沏茶。孔县长热情地赞扬了春花的高尚美德，取出一叠打印的文稿，要春花认真的看看。县长说，这是秘书办的几位笔杆子，根据春花乐于助人的事迹搜集整理的演讲材料，县委县政府希望通过这次机会，对党员干部轮流进行一次思想教育，意义重大，希望春花能够理解。
??就在中午的接风宴上，坐在身边的孔县长竟悄悄地掐了一下春花的腿，春花心里明白，这绝非是孔县长的无意，也绝非是孔县长的有意搔挠。
??宴桌上除了春花的身份不伦不类外，都是县里的重量级人物。人大主任和政协主席无意间谈到了黑风口村的牛玉兰，说春花就像当年的牛玉兰，说那个镇巾帼不让须眉。春花正要接话时，身边的孔县长就在她的腿上掐了一下。该说的话要想到说，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能说，春花心里明白，这牛玉兰的事是不该说的话，因此摇头表白不认识什么牛玉兰。主席和主任是老领导，提起牛玉兰就连连称赞，喋喋不休。尽管孔县长几次把话题转移，还是未能阻挡住两位老干部的兴致，因为春花来此地的主要目的就是搞美德宣传，因为当年的牛玉兰在他们的记忆里，就是美德的典范。在组织形式上，人大是一府两院的上层，政协是政府的参议，孔县长只好表示把牛玉兰的事迹也作为思想教育的辅助材料。
??“那时是政治挂帅，思想领先的年代，出了个牛玉兰是时代的产物，有一定的必然性。我们的春花同志是处在物欲横流的年代，能在一个素不相识的孤寡老人面前，将自己本来就低得可怜的工资毫不思索的奉献，这种精神，这种品质是那个时代所不能比拟的。同志们都知道，在灾难面前，我们的同志也有奉献精神，这种奉献精神是一种无可奈何的选择，虽然也含着激情的因素，但这种激情又能体现在多少的党员干部身上呢？姜书记说过，这次思想教育活动的目的，不是要大家勒紧腰带把大家的喉咙都扎起来，把自己的工资都拿去照顾生活在贫困线上的人，我们这次思想教育的目的，是提醒我们的同志，心里要时刻装着我们的人民，是提醒我们的同志，还有一部分人还生活在贫穷的低层，还需要我们提高我们的经济思想，还需要我们廉洁清正，还需要我们洗洗脑子里膨胀的私欲。只有心里时刻装着人民的疾苦，才能清除我们心里的贪念。我们需要的不是用自己待遇的奉献，我们需要的是用我们廉洁工作的贡献。李汉同志做的好，这次春花同志来我们这里，他不让春花住宾馆让春花住在他的家里，就是一心为民的具体行动表现。虽然节约不了多少钱，如果我们的同志，都能做到处处事事考虑人民的利益，考虑国家的利益，那么我们所节约下来的恐怕就不是一笔小钱了。这钱是人民的，这钱是国家的，我们大手大脚的花了，人民不会找我们的麻烦，国家也不会要我们掏个人腰包，如果你心里装着人民，如果你心里还有疾苦人的影子，你花钱的时候就不会那么理直气壮。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孔县长的话赢得了一片掌声。春花终于明白，原来县委是借她来作一篇思想教育的大文章，怪不得这些演讲稿要写得那么深刻，写得那么长篇大论。
??一轮一轮的演讲在满意的掌声中度过。
??在这段奇特的日子里，春花又在姐姐黄英的家里学会了电磁炉，微波炉的厨具使用在黄英家里，春花没有把自己当客人，洗衣、烧饭、洗地板黄英一件也插不上手。黄英幸福的说，有你这样的妹妹在家里，姐姐怕会变成世界的第一大懒人。晚上，黄英便经常带着春花上街转转，几夜转下来，春花对县城的街道、商场，超市都悉数于心，没有了陌生感。
??今天是星期天，晚饭黄英不在家里吃，医院有同事过三十六，估计回来最早也是午夜左右。春花没有上街，天还没完全黑就弄了口简单的饭把肚子打法了。她打开电视，一边看一边用钥匙上的耳勺挖耳朵，忽然，身上的手机响了，她接到一听，是妈妈打来的，妈妈要她与高强分手，理由很简单，算命先生说他们不能一起生活。春花觉得妈妈无聊透顶，只驳斥几句便把电话挂了。
??如果不是妈妈来电话提到高强，春花差点把高强给忘了。说真的，这些时间的政治生活和县城的新的生活环境，早已把她的心里塞得满满的，她心里拥有的只是对明天的希望，只是对自己的明天的美好想象，好像在她的明天空间里，她没有想到过她的高强。说不清为什么，她从未想过把高强从她的生活中踢开，但也从未好好想过怎样与高强去共度明天的生活。她不知道她从什么时候开始没有把高强放在心上的，记得在初入政府的门楼的日子里，她是那么的想念高强，还曾经为想念流过眼泪的，但在后来的不知不觉中，这种思念就渐渐的淡化，那次看见高强和周雅丽在一起，淡化的爱心突然又被强烈地呼唤召回，可是呼唤召回的爱心又在不经意间飞走了，是那么的悄无声息，是那么的不知不觉。妈妈的电话使她又想到了高强，她觉得她没有不爱高强的理由，她甚至觉得她短暂的忘记高强，是在为高强的明天寻找出路，只是这种寻找过于投入才失去了在意的牵挂。她不相信算命先生的胡说八道，她不再是那个农村期间的无知女子。
??应该给高强去个电话了，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想到给高强打电话了。
??春花拨通了周雅丽的手机。
??“喂，是周医生吧，我是春花，高强在你身边吗？”
??“春花？找高强是吧，对不起，我在值班，高强不在我身边。”电话里的周雅丽好像有些不那么自然。
??“他现在的伤势怎么样了？”
??“难得你还记得他的伤势，我替他谢谢你的问候，他的伤势基本痊愈了。”
??“对不起，我因为近段时间太忙，我没有……”
??“没有必要解释吧，春花同志，我想高强也不会听你这种解释了。”
??“你，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呀，周医生？”
??“没什么意思，春花，顺便告诉你一声，你的高强又有了新的女朋友，你最好不要找他了。”
??“你，你说什么，谁，谁是他新女朋友？”
??“你应该猜得到，是我，是周雅丽呀！拜拜！”
??春花傻了，她呆呆地看着手机，她不敢相信手机里的话是真的，她的眼泪不争气地流出来，她没有发狂，只是站在那里闭着眼睛，任凭泪水滚滚垂落。春花想不到高强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妈妈当高强说了什么？难道是高强对她的冷淡的报复？春花感到屋里好闷好闷，她打开门想到外面走走，想用冷风吹吹昏胀的脑袋。她刚拉上门，才发现自己是站在黄英家门外的楼梯间里，才知道自己是泪水满面，才明白现在是在县城里。她猛然清醒了，不能让人看见她现在的模样，她必须回到屋里去。可是她进不了门，开门的钥匙被她丢在了屋里的茶几上。姐姐黄英要到半夜才能回来，面对厚厚的防盗门，她只能选择上街去转转，离半夜还有好几个小时，就让夜风好好的吹吹罢。
??
??县城的夜晚丝毫不减白日的喧嚣，来来往往的车辆眨着夜眼潇洒地穿梭。密密麻麻的店铺敞胸露怀，亮起大牌小匾充分展示自己的特色，点缀着闹市的繁荣。放眼街道的路灯，像两串闪亮的珍珠，镶嵌着高低不等错落有致的楼裙，四季常青的风景树沐浴着温柔的灯光，尽情地卖弄着绿色的妩媚。
??春花似有似无地观赏着夜的景色，尽量踩着树的阴影慢慢地毫无目的地向前移动。冷冷的空气似乎赶走了心中的些许郁闷，风干了眼角的潮润。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不屑身边偶尔擦过的鼠眉贼眼。
??迎面走过来几女一男，肆无忌惮的浪笑声直扑而来，春花猛然发现那个男的竟然是电视台的小曹，身边的几个女孩无不花枝招展。春花赶忙贴近树杆，小曹没有发现春花，在靓妹的簇拥下滑过春花身边的树阴，春花回过身注目相送。小曹在党校见过春花，也曾经不厌其烦地给春花打过无数次电话，邀她去舞厅邀她进酒楼，她记着姐姐黄英的话，非常客气的拒绝了小曹的盛情。春花现在终于明白，小曹对她的热情不过是对她青春的一时激情，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情爱。就是宣传部的王部长，也曾给她打过几个电话，邀她去县城的皇家舞厅，她也是找了好多的可笑的借口婉言推脱。时间不长，很多的男人主动的接近春花，而且都愿意为她一掷千金，但碍于孔县长对她的特别关照，还没有多少男人敢对她肆无忌弹的表白，包括那个电视台的小曹。春花就不明白，那个周雅丽到底是施了什么魔法，能使高强在短短的时间里把她春花从心中无情的踢开。春花不想再为这件事伤心伤怀，除了对高强的感激之外，她确实也找不到继续留恋高强的理由，好像这一切原本就不该发生，好像这一切早就应该结束。她春花现在的关键不是谈情说爱，她春花现在的关键应该是在政治上有所建树，在她的眼前闪动着迷人的政治光环，爱情在这种光环下只是一株可有可无的小草，根本没有关注的必要。
??春花深深地吸了口气，失落爱情的伤痛平平而去，她可以毫无牵挂地走自己的人生之路。
??春花刚刚走到城关镇初级中学的门口，就碰上学生下晚自习的时间，学生潮水般地涌出校门。春花站在树荫下，知道现在离姐姐黄英回家的时间还很漫长。
??如潮如浪的人流中，忽然传出一声尖叫：“哎哟，我的手！”
??是一个女孩的手被自行车压了，学生们围着女孩挤成一团，叽叽喳喳中传出女孩的哭声。
??“小贱样儿，你他妈蹲地上干啥，老子没压死你该你走运，贱货，傻逼！”一个男孩推着自行车钻出人群，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春花看着从面前走过的那个男生本想伸手拦住的，但一想这不是乡下，还是少惹事的好，就犹豫着没有动手。看着那男生跨车离去的身影，春花心想：现在的学生怎么这样，撞了人还如此的无礼。
??学生们陆陆续续的离开了，那个被压的女生还背着书包吹着手没有离去。
??“小朋友，手是不是压伤了？”春花走上去同情地询问。
??站在春花面前的女孩活动了一下手腕，摇摇头。
??春花拉过女孩的手看看，好像没有受伤，她帮她轻轻地揉揉：“疼吗？”
??“不疼，阿姨。”女孩礼貌地感激地望着春花，又摇摇头。
??“那快回家吧，走路小心点。”
??“谢谢阿姨！”小女孩又回头寻找什么，终于，她跑过去，从地上捡起了一个被脚踩瘪了的空烟盒，然后很小心地打开，抽出了里面的锡纸，装进了自己的书包。
??这女孩要那张小锡纸干什么？看着这个身材瘦小修着一把小刷子的小女孩，春花觉得好奇。
??“小朋友，要那烂纸有用吗？”
??“有用呀，可以写字，可以当演草纸呀！”
??春花的心一沉，原来她是为捡这个空烟盒才被车撞上的。难道说在县城里还有这样的学生？她不敢相信女孩的话是真的。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王晶，阿姨。”
??“名字真好听，你家离学校不远吧？”
??“不远，走完了这条街，再向右拐，就是我家了。”
??走完这条街起码也是二三里路，春花就是从这条街头的左面转过来的。春花陪着王晶一起走一起聊，突然她看见了街边的一个空烟盒，就过去捡起来交给了王晶。
??“谢谢阿姨。”王晶又抽出了里面的锡纸。
??看着王晶一身的脏学生服，春花相信了王晶的话。她只是不明白，生活在县城里的孩子，怎么会沦落到捡烟盒纸作演草纸的地步。难道说王晶的父母都是赌棍，在乡下确实有些爱赌的夫妻，把家里赌得一贫如洗还外债累累。
??“王晶，你家里有些什么人呀？”
??“我家里四个人，奶奶，爸爸，妈妈，我。”
??“哦，你今年几岁了？”
??“我今年十二岁，读初一。”
??“爸妈在家干啥呀？”
??“爸爸的腿断了，睡在床上，什么也干不了。”
??“妈妈呢？”
??“妈妈在宾馆上班，每天晚上回家很晚的，奶奶在家伺护我爸，有时间也去捡点破烂，我家很穷，同学都不喜欢跟我玩，我知道他们嫌我穷，所以我也不跟他们一起走。”
??春花拉着王晶的小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不明白这个社会为什么有如此之大的差别，有钱的人钱多得花不完，多得不计其数；没钱的人钱少得不敢乱花一分，少得身无分文。
??“阿姨，你家也在前面吗？”
??“走完这条街，往左拐就是，你去过东花园吗？”
??“去过，那是有钱人的地方，我长大挣钱了，也要卖那样的房子住。”
??春花抚摸着王晶的头，说：“阿姨相信你会的。”
??“阿姨真好，阿姨长得好漂亮哟！”
??春花摸摸身上，钱包没带，她觉得王晶很可怜也很可爱，她想给王晶几十块钱，但摸遍身上的所有衣袋，竟然是身无分文。
??“阿姨，你找什么呀？”
??春花有些不好意思：“出门把钥匙丢家里了，进不了门，要等到半夜十一点多才能回家。”
??“阿姨，外面会冷的，去我家等吧，我妈也是那个时间才能回来，我做作业都做到我妈回家的时间。”
??“好哇，那就谢谢王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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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魂

《山里女儿山里事》
第23章


                    户口问题

??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这话放在上世纪七十年以前还很有道理。现在的转折也许是眨眼间的事，这个转眼之间的突如其来往往可以改写自己的命运，由贫穷变为富有或有富有变为贫穷。西方的神话故事不但的在中国演绎着，也许是人生如梦，也许是命运安排的缘故罢。
??王世富是王晶的爸爸。王世富的命运没有他的名字那么美好，命运之神没有让他一世富有到底。
??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刚刚初中毕业的王世富就率先踏进了商途，靠他老爹给他的十元人民币混出了自己的辉煌青春。他用十块钱发耗子药起家，没有半年时间就把那十块钱变成了近千元的资本，成为当地颇有名气的千元大户。有了千元的资本，王世富在家里开起了服装店铺，高额的利韵又使他迅速成为了当地手屈一指的万元富翁。随着资本的不断积累，王世富的眼界也在逐步扩大，在别人还处于蒙蒙眬眬的半觉醒状态时，王世富的眼睛就盯进了城里。他不顾父母的反对，从农村走进县城开了个颇有气势的服装专卖店，那年他才二十岁。
??王世富成了县城有名的服装大王，一个与他晚起步两年的姑娘王慧，对王世富产生了爱慕之情，于是合二为一，创建了首家私营的挂牌“王中王”服装城。他老爹患急症死在医院，他就卖掉了农村老家的几间土瓦房，把孤独的妈妈接进了县城。进入九十年代中页，服装竞争日益激烈，“王中王”失去了昔日独占鳌头的辉煌，就在他刚刚把一批自认为最有竞争力的品牌服装运回仓库，准备搞一次大型展销时，室内的电线失火把“王中王”化作滚滚的浓烟送上了太空。一夜之间，王世富苦心经营多年的结果变成了一场黑色的恶梦，好在银行的十几万存款还没有使他进入绝望谷。突如其来的灾难破灭了他心中的超豪华别墅计划，于是他和王慧告别了租房居住的历史，购买了一套令人羡慕的住宅楼。在这套属于自己的住宅楼里，他们小两口生下了他们的孩子王晶。
??无情的火灾使王世富和王慧陷入了反思，他们不再把金钱的积累作为苦苦奋斗的目标，他们把希望寄托在平平无灾便是福上，他们把理想寄托在女儿王晶的身上。为了使王晶永久的成为城里的人，他们给王晶卖了城镇居民户口，而他们的户口他们并没有在意，为了使王慧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王世富花了点小钱在城关农村给王慧落了户，而他自己是什么也不是。就连全国的几次人口普查他也是漏网的黑人。因为他有过名气，城关户籍警察都认识他，谁也没有在意过他的户口问题。
??王世富不是怕花钱的主，也不是视钱如命的主，主要是他跑货从来也没有碰到没有身份证带来的麻烦，他认为户口有没有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就在前年县城的一次洪涝灾害中，县城的所有土房一夜间倒塌一片，王世富连眼眨也没有眨一下，一次捐款就是五千，当时的民政领导热情地握着他的手，向他表示感谢也没有查过他的户口什么的，还是照样上了县里的光荣榜。在领导给他带上大红花的时候，他感到了爱心的满足和兴奋，如果不是那次无情的火灾，他是完全有能力捐献十万八万的。但是，如果没有那次的火灾，他也许连五百也不一定舍得捐献，当时他想。那次的灾难，使他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震撼，没有人知道他还有积蓄，都以为他彻底的破产了，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向他伸出了援助之手，虽然是几十块的小钱小物，但那是一颗颗令他激动不已的心啊！
??有了自己固定的房屋就有了一个固定的归宿，王世富看到了市场激烈竞争的冷酷，过去那种如同白纸任由自己泼墨作画的年代一去不再了，就租了个小小的铺面经营小五金来维持后生，没有想到在一次给客户送货时，他的送货三轮不听使唤的栽进了西城的边沟，竟然把他的坐骨神经打进了死牢。为了使他能够重新站起来，从县医院到市医院，王慧咬着牙变卖了商店，最后变卖了所有家产，还是未能换回他站起来的希望。
??农村的家已变成了故乡的回忆，这里的家失去了窝宿的温暖稳定。王世富绝望的想过早的了却自己的生命，让王慧放心的毫无牵挂的重新选择属于自己的生活，可王慧抱着他哭着不肯离他而去，她要用她的双手维持他的生命，维持这个没有任何家产的家，要把他们的共同希望王晶抚养成人。
??王世富从富有走进了一贫如洗的人间地狱，王慧从穿金戴银的阔老板娘掉进了操心一家三餐的揪心深坑，她没有绝望的等待，她拼命的用双手在这个深深的坑子里趴寻，企图寻找着走出坑道的途径。
??她知道她不能爬下去，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她就得鼓励自己不要放弃，她明白她的努力是维系这个家的唯一绳索。
??在她的趴寻中，她终于找到了一份求之不得的工作，她荣幸地被宾馆收留为洗碗工。这个工作要与水打交道，每天从上午的十点到晚上的十一点，包括吃饭都得站着，因为那里是水的世界，根本没有干燥的地方。她不在乎这份辛苦，除了能解决自己的一日三餐，每月还能拿到三百块钱的报酬。为了能长期地干下去，她对厨房的厨子师傅和服务员尽量以一个大姐的身份给以回报。她抽出自己的空闲，把他们脱下的工作服洗得干干净净。她的热心和热情赢得了众人的尊敬，他们叫她大姐，他们在她的面前不再以高人一等的眼光受到歧视。一个服务生对王慧极是尊敬，非要到王慧的家里看看，这一看才看出了王慧从未说出的家庭秘密，那服务生把王慧家的情况向同事们透露了出来，厨房的师傅们和服务生们对王慧无不同情，他们背着老板，把从餐桌上收回来的剩菜，拣比较干净的好菜悄悄地打包送给王慧，要她带回家带给饥饿的家人。王慧心里明白，宾馆有非常严格的制度，这些收回来的饭菜是严禁工作人员偷吃或私藏的，这些东西是附近的居民花钱挑回家喂猪的东西，这些东西也是宾馆一笔不可忽视的收入。王慧不敢接受他们的好心，害怕因此失去自己的工作，他们悄悄地为王慧壮胆，这里每天的东西能养活几十头大猪，就这么点小小的包裹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王慧感激地接受了大家雪中送炭的同情，除了工作应有的报酬之外，又为全家的生活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改善。
??如何解决王世富家的困难，成为宾馆厨房私下议论的话题。王慧从他们的嘴里终于知道了国家对贫困居民给予最低生活保障金的政策。王慧连忙跑到居委会打听有关政策是不是落实到了这个县城，居委会的一位大姐告诉王慧这个政策已经在这里实行了一年多，居委会的那位大姐对王慧的家庭遭遇非常同情，接收了王慧交来的申请。因为只有王晶属于城镇户口，所以表示一定尽快为她解决王晶的生活保障。
??这就是我们中国社会主义的优越性，王慧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了王世富，王世富高兴得热泪盈眶，第一次躺在床上唱起唱起了《社会主义好》。王世富把这好消息告诉妈妈，妈妈也高兴得向周围的邻居说社会主义好。邻居们对王妈的尽情赞歌毫无同感：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住在这里的二十多家几乎有一大半都有低保，三楼的那个在山西开矿的老板一家就有三份，一共两百多块呢，没听他说，还不够他打牌的一个点炮钱。他凭什么享受低保？王妈不相信这是真的。凭什么，凭她老婆在家没有工作，凭他一个孩子上初中一个孩子上高中，还凭他有个亲戚在民政局上班。都有吗？王妈感到很意外。有几户没有，人家一家大小除了读书的就是当干部的，再去拿低保象什么话，再说，这又不是分东西，那能人人都有份。
??王世富就住在这个二十多户楼主的楼下，所住的房子是这栋楼地主的一个用水泥砖盖的两间小房子，上面盖着石棉瓦，原本是盖这栋楼临时砌的两间工棚，房东准备坼掉的，没想到有乡下来照顾子女读书的家长看中了，提出租用一年，这才留了下来。前一家刚走，卖光了家产的王慧又找到了这里，以一年九百的租金租了下来。所以，王世富是这里的邻居，也是这里唯一住着不是楼房的一家。王世富听妈妈说了这样的低保状况，虽然叹了口气，但过细一想，毕竟王晶也能得到这份社会照顾，为什么要红眼人家的东西呢，反正这是国家的政策是国家拨下来的钱，怪只怪自己不知道有这种政策，又不是国家知道了有意不管。
??王慧终于在居委会领取了一个盖有民政红印的署有王晶名字的小本本。王晶终于可以享受每月四十块钱的社会照顾了。居委会那位好心的大姐告诉王慧，再过几天就凭此本来领取属于王晶的生活保障金。这数目尽管很小，但对于一个月只能挣三百块钱要养活四口之家的王慧来说，确实是一个不小的帮助了。
??遗憾的是这笔保障金只领了一个季度就被取消了。居委会负责人告诉王慧，王晶只是个孩子，继续申请低保必须提供王晶父母的身份证明。居委会负责人解释说，最低生活保障金必须手续齐全，这是国家对生活在低层的居民提供的生活保障，任何单位和任何个人都不能以任何借口骗领和诈取。王慧属于农村户口，提供的证件无效，要有王世富的城镇户口依据，或者王世富的残疾证明才行。
??王慧没有办法，跑城关派出所，派出所的户籍档案里没有王世富的材料，跑残联，残联要求提供王世富的户籍证明，跑回老家，派出所开了个农村户籍的介绍证明，结果和王慧的证件一样无效。同情代替不了政策，居委会不得不告诉王慧，王晶不属于低保对象。王慧和王世富虽然心里很绝望，怨来怨去只能怨自己当初不把户口当回事，现在只能把泪往肚里咽，又能怪谁呢，谁也怪不了。
??户口问题的确是个比较麻烦的问题，为了那笔可观的四十块钱的生活保障金，如果再为王世富办理城镇户口，那就得不偿失了。王世富的妈妈除了唉声叹气，就是想办法依靠自己的双手来减轻儿媳妇的压力，于是，她提起破袋子拿着火钳上街捡起了破烂。捡破烂的人每条街上都有，加上城管和环卫的高度负责，在大街上捡破烂几乎是一种徒劳，因此，要想捡回更多的破烂必须到城外的垃圾堆里去寻找。王妈的身体不太好，在臭气熏天的垃圾堆里一天能捡到四五块钱的破烂已经是她最大的收获了。
??王妈由于累了，已早早的睡下，她睡在里间堆满杂物的简易木床上，她没有睡着，静静地听着外面的说话。
??王晶趴在她爸爸的床头边的一个小木箱上作业，大人之间的谈话她从不插嘴，非常专注的在她捡回来的烟盒纸上做着自己的功课。
??春花坐在门背后的矮凳上，身边放着王妈白天捡回的一蛇皮袋破烂，不大的室内空间弥散着破烂的腐臭气味。穿着讲究的春花没有被这污浊的环境吓走，她已经在这里坐了三个多小时。春花没有告诉王世富她是谁，只是以一个借避风的陌生人在倾听躺在床上的王世富讲着一个很陌生而又很真实的故事。关于低保的事，她不太清楚，但她看见过农村有人把民政补济的大米用来喂鸡的事实，同时也走进过因得不到救济而把米饭熬成稀粥来喝的家庭，这不是普遍现象，这只是极端的特别现象，但这种特别的现象成了人们的普遍话题，类似的特别现象和普遍话题在不同的角度上反映着我们的公仆本色。春花这才深刻的意识到县委领导展开的这次思想道德教育的现实意义，春花有些迷惑，原来在电视上看到的县委领导帮扶和慰问，为什么没有发现这种特别的现象？在这个一点也不偏僻的小县城里，为何这种故事还要如此辛酸的续写下去？该说的话要想好了说，不该说的话绝对不能乱说，这是姐夫李汉的叮嘱，在政治上日益成熟的春花尽管心里有很多的话语，但她还是憋在了心里，她现在的身份是不伦不类，既不是手握权力的干部，也不是普普通通的百姓，她只能对王世富的现实遭遇象一个故事评论员一样提出自己的建议。
??“现在各个单位都设有意见箱，向这种胡乱发放低保金的现象，你完全可以请人写成文字材料向有关领导和单位反映，默默无闻的忍受不是办法，坐在办公室的人不但看不到你的疾苦，同样也看不到政策落实的实际情形，你说是不是，大哥？”
??王世富苦笑着摇摇头：“没用的，王慧把这些事说给宾馆的那些人听过，他们为我写了不少纸条，该投的地方他们都投了，不该投的地方他们也投了，什么反映也没有，现在他们都失望了。我们王晶的事情解决不了，不是领导的问题，是我自己户口的问题。现在的我连一个户口都没有，算不算中国公民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在中国能得到解决吗？”
??“大哥，不要对我们的党、不要对我们的政府失去信心嘛，看问题也不要太偏激嘛，你为什么说你的问题在中国就不能解决呢？毕竟你的问题是一个特殊情况，既然是特殊情况就不要一偏概全嘛……”春花看到王世富用异样的目光注视着她，才发现自己怎么就打起了官腔官调，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政治化了，一听到有关国计民生的话，就有了这些官腔官调。她也搞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这样，记得在来县城之前好像还没有这种习惯的。春花没有继续说下去，这种貌似关心实际空洞的官话不应该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如果回去再这样官腔官调的乱冒一气，岂不叫人背后说三道四？正在春花寻找改变自己说话的语气时，王慧推门进来了。
??王慧手里提着黑色的方便袋，一看到漂亮且高贵的春花站在面前吓了一跳，如果不是眼前破烂拥挤的环境提醒她没有走错房间，她根本不会相信深更半夜还有如此不同寻常的人站在自己的家里。在这里住了将近一年，这里二十多家邻居每天都要从这里经过，但从来没有谁失错迈进过她的门槛，象春花这种漂亮高贵的姑娘出现在这里，确实让她惊讶惊慌。
??春花冲王慧笑着点点头，刚要开口喊王慧一声嫂子，王晶就跑过来接过了王慧手里的袋子。
??“妈妈，这位漂亮阿姨是我请来的客人，阿姨的钥匙丢了，半夜前回不了家，是我要阿姨在我们家等她家的人的，妈妈，这漂亮阿姨真好，她还帮我捡了烟盒的。”王晶也许是饿了，她边说边从墙角的灶台上，拿出几个空盘子摆在了那个小木箱上。
??“嫂子，你家的王晶晶好懂事呀，学习真用功的，将来肯定有出息，你看她多招人爱呀！”春花当着王慧直夸王晶，把诧异中的王慧一下拉近了许多。
??“哦，这屋子不像人住的地方，有些不好意思，那，你坐吧！”王慧连忙热情地招呼春花。
??春花看看手表，说：“嫂子，你也够辛苦的，谢谢了，我也该回家了。”
??“漂亮阿姨，你别走，这里有好多好吃的，你也吃。”
??王晶听见春花要走，就跑过来拉住春花。春花一看，木箱上的三个盘子已经装满了，有香酥鸡，有手抓肉，还有炒龙虾，旁边的袋子里还有没有掏完的东西。春花摸着王晶的头，鼻子有点酸酸的：“你快吃吧王晶，阿姨吃过了，阿姨谢谢你。”
??王慧不好意思地说：“让你见笑了，姑娘，这些东西我家可买不起，这都是宾馆的那些好心人从给人家的猪食里截下的，不过，还挺干净的。”
??“听大哥说了，应该应该的，这么好的东西好多人是吃不上的，真没有想到猪的生活水平也提高了。”春花的话一出口，就发现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只好连忙告辞走出了小屋。
??王晶站在门口，一边啃着手抓肉一边目送着渐渐走远的漂亮阿姨。

梦中魂

《山里女儿山里事》
第24章


                    白云深处

??政治上的东西真有些叫人捉摸不透，来自社会底层千呼万唤的得不到回响的问题，有时竟然能被一两个并非至关重要的人扭转，而且扭转之势达到了超乎想象的迅速。
??春花把王晶家的事情说给姐姐黄英一听，这姐妹俩就此事慨叹不已。当医生的黄英觉得这个社会的官场情面关系是当今社会的一大公害，成了阻碍党群鱼水之间的玻璃，不亲自用手去摸一摸，连鱼儿是怎么缺水死去的原因都找不到。黄英认为春花可以把这件事情向孔县长亲自反映，她接触了一些病人，有些家庭确实可怜之极，因为与地方掌管权力的人没有什么关系，本应该享受到的社会照顾都被有关系的不应该享受的享受了，在医院竟然还有拿高薪的大夫享受社会低保，而且还依此作为同事之间的攀比，好像谁能拿到低保谁就有社会地位似的，令人哭笑不得。春花有些犹豫，王世富投了那么多的纸条都得不到解决的问题，她春花的话能起作用么，春花相信在这个问题上，绝对不止一个王世富在投诉，在呼吁，既然都得不到解决，就说明这事绝非一般的问题，也绝非她一个无官无权的人所能化解的，只能说明这是一张大网，没有绝对的权力和决心是谁也奈何不了的事情。在政治上渐渐成熟的春花有些胆怯，孔县长高高在上，她春花有什么资格在一个县长面前去为民说话，县长又为什么要听她说话，如果是在镇上，她可以不加思索的找到李汉直抒胸怀。但这不是在小镇上，是她春花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搞不好还会落个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坏印象。她春花能走到今天，除了巧合还有什么，她不想因此而为自己的明天设置路障，在牛玉兰的身上她反思了很多，还是李汉说的好，该说的话要想着说，不该说的话就千万别说。春花觉得，如果自己有钱送几个给王晶是可以的，但要把王晶的事作为社会问题找县长去谈，对自己的政治生命还是有影响的。黄英不这么认为，黄英觉得县委这次能把春花请到这里搞思想品德教育，就说明春花的言行能得到足够的重视。就春花那三百块钱的行为，在那些大慈善家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可她春花偏偏就在这无意之中走进了政治的花坛，何不趁这花儿正红时做一件有益于自己良心的好事呢。黄英说，这个时候，正是春花人红言重的黄金时机，春花完全可以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说说心里话，就是起不了好的作用也起不了坏的作用。
??在富有同情心的黄英的鼓励下，春花结合思想道德教育把这件事向孔县长作了汇报。真没有想到这两个女人的一番夜话，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撕开了紧裹着的低保的面纱。
??孔县长听了春花的讲述，震惊不已拍案骂娘，他立即把这一情况向在外地学习的姜书记作了汇报。县委书记在电话里也是怒火万丈，要孔县长亲自着手处理，要彻底清查有关单位，要不留情面，要不留后患。孔县长根据老板的指示，放下手里的工作，即不带一个秘书，也不坐工作专车，就和春花一起走进王世富的破屋子，搞了一次鲜为人知的微服私访。他们又以查电视线路为名，又一一走进了王世富邻居的家门，虽然孔县长在电视上频频露面，但是谁也想象不到那个戴着大墨镜的年轻男人就是他们的一县之长。
??微服私访归来，孔县长心情非常激动，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来回走了半天，决定连夜召开常委会，商议如何巧妙的不露痕迹的在城关搞一次民生状况普查活动。会议开到半夜，达成了以查“白蚁”的名义作为幌子，从县直各单位调集三百多名精干人员，组织一次规模较大的“声东击西”的行动。尽管县防疫站是满头雾水，也不得不听从指挥。叫大家奇怪的是，查白蚁就查白蚁嘛，干吗还要户户统计家庭状况，象搞什么财产清理似的不伦不类，但命令如山，只有照办的义务，没有寻根问底的权利。
??仅仅一天的时间，所有统计的材料堆进了政府。看看堆积如山的材料，孔县长代表常委摊牌了，
??他通知民政部门把所有享受低保的花名册送到政府，组织专人进行核对工作。其结果让人大吃一惊，达到小康水平的低保户竟占到半数以上，还有百分之十左右的应该享受的低保户竟然无人问津，最叫人难以理解的是不该享受低保的却享受着高额低保。
??面对如此的结果，孔县长真是哭笑不得。这次“声东击西”的行动，尽管很憋脚，尽管很不为人称道，但这种结果带来的震惊让他感到了害怕。他没有丝毫的胜利感，他也没有为这个敢为中国先的壮举有丝毫的兴奋感。
??清除低保的名单在各个社区张榜公布，街道有居民组织敲锣打鼓的给县政府送来了锦旗。给县政府大院的集会史，留下了史无前例的印象。
??“我们只是把我们应该改正的工作缺点改正了，人民就给我们戴高帽子，就给我们送红花，这锦旗不是我们的荣誉，是我们工作的一面镜子，希望我们的同志在看到这面镜子的时候，再回头看看我们的工作，应该把它挂起来！”孔县长说这话时心情非常沉重。
??财政爹，民政娘，本次的闪电行动闪了原任局长的腰，那个小镇的张镇长以代理局长的身份接替了原任局长的工作。新上任的张局长带着慈母般的关怀走进了“声东击西”筛出来的贫困家庭，生活在贫困线上的家庭感受着冬天的阳光带来的温暖，品味着祖国的甘露仰起了舒展眉头的笑脸。
??春花的心灵又受了一次振颤的洗礼，她既为自己的狭小的政治胸怀而感到内疚，也为黄英的正义善良而激动不已。她对孔县长的工作策略和工作胆识崇拜如神，他把孔县长和李汉放在心里反复比较，她确信李汉没有孔县长的这种果断，这也许就是一个县长和镇委书记的最大区别，春花能为认识孔县长这样的男人倍感荣幸。看着电视上的孔县长陪同来自省调研组考察工作的组组画面，春花被孔县长的一言一行吸引着，她感受着孔县长的每一个动作，感受着孔县长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潇洒自如，都是那么蓉智新颖。孔县长太忙了，在电视上总是他马不停蹄的断断续续，不是在这个乡，就是在那个镇，还有这个企业那个矿业，她不知道一个县到底有多少事情要一个县长去做，也不知道一个县长到底有多大的生命力，如此的日理万机还如此的精力充沛。她知道孔县长是一个三十刚出头的男人，她有些担心这个男人会不会因此累倒而趴下去，毕竟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啊。她从孔县长看她的目光中知道孔县长对她的关注，她也很想为孔县长能轻松一下心情，哪怕是陪他跳一次舞，或陪他散一散步，她知道这一切都是那么遥远，是那么可望而不可及。因为孔县长确实太忙了，他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会想到她春花的心里会如此的去关心他的。
??其实春花想错了，在孔县长的心里，她春花所占的位置是不小的，她以她的美德和美貌留给了孔县长深刻的印象。加上这次的王晶故事，如果不是她春花，恐怕他孔县长也不会被这样的故事感动得敢为天下先的。省调研组要走的时候，孔县长首先想到的就是春花，他邀请春花共赴为调研组举行的饯行盛宴。
??春花受到孔县长的特邀，激动得心慌意乱，就连黄英也觉得这是一种不可多得的荣耀，她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眼前这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山妹子，极有可能超越她这个十年寒窗的姐姐，绝非一条池中之鱼，终归要游进属于她自己的江河。
??生活在农村的春花，对外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县内有多少旅游景点，有多少名胜古迹她竟然一无所知。当孔县长说这次饯行的宴会将在白云山庄举行时，她竟然不知道白云山庄在什么地方。
??“那可是一个一般人去不了的地方，听李汉说，那里有天然的温泉，古树参天，风景秀丽，已经对外开放，消费高档，是大款们向往的地方。距离县城有百十华里地，李汉还没有去过呢，春花，你真的是好有福气哟！”黄英一边为春花的出行精心打扮一边流露出对春花的羡慕之意。
??春花是乘坐孔县长的专车来到这个人间仙境般的白云山庄的。
??这里占地面积很大，绿树掩映着欧式的楼阁建筑依山梯叠，山庄四周林木参天，再高处是一抹抹白雾缠绕的奇峰秀林。这里游客很多，到处都有看山观雾的游子。
??生活在水泥钢筋的闹市的人，对这个雾气缭绕的大山有着一种新奇的感叹，但对于生活在山里的春花来说，却没有多少兴趣，唯一让她感兴致的就是热气腾腾的那股山泉，泡在这样的水里不但能洗掉乘车的疲劳，而且还能给人一种与天地合为一体亲切温柔。
??宴会在一群美女的包围圈里进行。在特大的电动旋转的餐桌上，摆满了春花叫不上名字的好菜，每人的身后都站着一位统一服装的妙龄女子，好像前来就餐的客人都是弱智似的，要身后的女孩来为他们上酒封菜。调研组的都是些红光满面的男人，他们一边品尝着菜肴一边开着非常微妙非常文明的浑料笑话。春花似懂非懂的听着他们的笑谈，有时明明感觉到有人在拿她作话题说笑，她也不知道如何去应对，只是红着脸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在这些自命不凡的人的面前，她感到如坐针毡，她甚至有些后悔不该到这里来，因为她无法找到他们的共同语言，坐在这里好像是纯粹来蹭饭局的，根本就找不到陪客人的感觉。坐在身边的孔县长，好像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疲劳，在餐桌上与客人是说说笑笑，表现得精神十足，还不失时机的给春花夹点好菜，就像一个大哥哥照顾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妹妹，春花感觉自己成了县长的累赘，不但不能陪客，还得靠县长照顾，她预感到县长会从此以后再也瞧不起她，心里很不实在。
??春花又想错了，就在春花暗自后悔时，孔县长不失时机的向客人们介绍了春花，介绍了春花的优美品德和同情民众疾苦的菩萨心肠。孔县长的介绍引起了酒宴的高潮，客人们纷纷向春花表示敬意，都要向春花陪酒。
??孔县长忙着替春花解围，说：“非常感谢各位领导的好意，春花是位女同志，从来不喝一滴酒，为了表示敬意，现在由春花同志给在座的各位领导斟上两杯酒，这是我们地方的规矩，请诸位领导遵风习俗。”
??春花还没有站起来，就遭到了大家的共同反对，他们提出要孔县长代理春花，否则这酒就喝不下去。春花不明白这些领导为什么要这样耍蛮不讲道理，但在这些领导的面前她又不敢多说什么。这孔县长也是舍命陪领导，居然答应了。一敬一还礼，孔县长几乎是喝着双份的酒，两圈下来，孔县长终于爬在了酒桌上。
??“这个小孔，有名的海量县长，今天怎么啦？”
??一个眼镜竟然觉得不可思议。
??山庄的经理把孔县长安排到房间休息，客人们在四处游玩尽兴后，趁着迷人的晚霞坐着他们的专车离开了山庄，身为主人的孔县长还在醉酒中昏昏沉睡。
??春花一直守侯在孔县长的身边，她知道孔县长是为了她才喝成这个样子，她知道孔县长太累太累，她希望孔县长能好好的睡上一觉，她坐在床边看着孔县长熟睡的脸，她不知道孔县长心里是不是特别的难受，她心疼得要命，要知道这样，她宁可自己在酒中化为一摊泥水，也不叫孔县长喝成这样，她觉得是她害了孔县长。
??山庄经理又跑来看孔县长，见孔县长还是没有醒来，就对春花说，不用担心，孔县长的酒量他是知道的，应该没事的。经理问春花要不要晚上去歌舞厅玩玩，看着孔县长成了这样，春花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去歌舞厅。
??“这样也好，孔县长就拜托你来照顾了，有什么事情直接按按床头的按钮，我们的服务员会立刻为你们服务的。”经理轻轻地退出了房间。并在门上挂上了“请勿打扰”的牌子。
??客房里出奇的安静，房间外飘来不知哪个客人放着的曲子，春花看着孔县长的脸，沉醉在歌儿里，竟然是那么入神……
??  我在梦里遇见你,似眼前似天际,
??  仿佛一切像雾又像迷
??  想在梦里抓住你,似拥有似空虚,
??  总是一场空欢喜
??  我在梦里属于你,也有情也有意,
??  无奈醒来就要各东西
??  苍天注定的游戏,也想玩也想拒,
??  甘愿一生无悔只为你
??  抛不开对你,千层万层的的相思,
??  理也纠缠,挥也不散
??  怪只怪挡不住你的爱,只有梦里来去
??春花进入了歌的意境，品味着歌词的含义，青春的激情在胸腔里冲撞，爱情的手在向她召唤，不知不觉的，她的眼里又含着了泪花，梦幻般的人生机遇让她梦幻般的改变着自己，好多的时候她竟然忘记了自己是个女儿之身，脑际里装着的都是那种迷人的政治色彩，只有到了夜晚她才能摸到一个真实的自己。她搞不清这是不是一种着魔的变态，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的着魔。歌声和室内的环境像一只收了魔法的手，又把她送回到七情六欲的人间，使她有了女儿固有的情感和失落。
??不知是歌曲的声音太大，还是酒意已过，在缠绵动人的歌曲声中，孔县长醒了，他无声地睁开了眼睛，静静地望着被歌声陶醉的春花，慢慢地轻轻地抓住了春花的手。春花一惊，本想把手抽出来，但她看见孔县长的眼里暗含着一种跃动的火花，她感觉到他的手有一股热流，在向她的身体传递，她感觉自己在这种眼光中被迅速地融化，如水如泥。她没有了拒绝的力量，有了种歌词中的“苍天注定的游戏,也想玩也想拒,甘愿一生无悔只为你”意念。她感觉身体的那种奇特热量在急剧的升温，浑身的血液在膨胀着内心的原始渴望。迷迷糊糊中她感到孔县长坐了起来，她感到他的手在她的脸上滑动，一个神奇的力量让她张开了双臂，她抱住了他，她慢慢地倒进了孔县长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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