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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女儿山里事》
第25章
师徒之间
??春花从县里一回来，就成了代理镇长。
??楠楠不能再和镇长住在同一个屋子里，兼于是同门出身，春花没有让楠楠退出那个房间。为了方便工作，春花与李汉作了一墙之隔的邻居。这种调整是楠楠求之不得的，自楠楠担任了西台旅社杨咏的老师后，如果再与镇长住在一起，肯定有诸多的不便。楠楠是个电视迷，担任老师后她并没有放弃自己的爱好，而是在每晚看罢中央一套的两集电视剧后才去西台的。
??当了整整两个月的老师，楠楠总共只从杨咏那里领取了五百块钱的工资，用杨咏的话说，工资会一分不少的兑现，现在每月的另一千要等累计到一万时会一次付清的。楠楠有些不太相信杨咏的话，她想，就是那一千块一分不给也没有什么，毕竟有这五百块的报酬已经不错了，毕竟她每晚的工作时间就那么几十分钟，在与杨咏接触的两个月时间里，她对杨咏又有了新的理解和认识。
??首先，楠楠知道了杨咏所谓的算命是一种照本宣科的欺骗。杨咏不是什么神机妙算的高手，但杨咏是个心理高手。
??他算命完全是依耐王妈给他提供的一些简单信息去捕捉，然后再根据所谓的易经知识胡扯一通。碰到王妈盗不来信息的主，他就干脆只算人家的将来。用他的话说，就是他算命从来不算过去，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算来算去都是彼此知道的废话，为了节省脑子和时间他只算人家的将来，因为他的客人多，他不愿意把宝贵的时间花在验证的废话上。客人如果非要缠着他说说过去发生过的事，他就会大发脾气：“要信我你就算，要不信我你就另请高明，我不能为你坏了我的规矩，每人有每人的做人原则，这就是我姓杨的原则。”他摆着高师的架子，从不向来客让步。大凡前来的客人，都是冲他的名气来的，算命的目的就是预测将来的吉凶祸福的，几乎没有一个因见他发了脾气转身离去的，反而会陪了笑脸，再给他一支支地上着好烟请他不要见怪。碰到王妈送来准确信息的，他会在客人报过时辰八字后，装模作样的闭眼掐指，然后大声说出那件事，连时间地点的细节也不会放过，再然后就话锋一转扯到了客人的将来，如果客人再要问过去的事他就会大发脾气：“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算出来说一下也是点到为止，你如果觉得不对，你可以走人，算我姓杨的学艺不精，如果你觉得我说得对，就没有必要在过去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如果你确实要打破砂罐问（纹）到底，我也不反对，那你就先回去，等我把等着的客人都算完了，再给你一天一天地细算，不过，丑话说到前头，算过去的一个月一百块钱，一年一千二百块，我要一直算到你的现在，我要算得你心服口服，敢赌不敢赌？”客人知道他杨咏是高手，自然也没有人敢与他赌上一把，也会陪着笑脸给他好烟的伺候，巴结他能把自己将来说得透透彻彻的。
??楠南渐渐知道了杨咏是个假话大王，她不敢相信杨咏的自述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杨咏爱在客户面前显摆自己，什么给中央领导算命，给省领导算命，说得是有鼻子有眼的，他能叫得上那些领导的名字，也能说出那些领导家人的名字。楠楠为了验证杨咏的话，曾经暗暗地去领教过政府一些百家通，知道了杨咏所说的领导的家人姓名竟然都是真的，楠楠对他的吹嘘毫不怀疑，真的相信他曾经被某首长用高级轿车接到中南海住了一个礼拜的所谓事实。杨咏最大的乐趣是在楠楠面前显摆他的社会能力和社会关系，也就是这种显摆让楠楠知道了他的满口谎言和无聊的虚伪。
??那一天，楠楠刚刚进到杨咏的房间，当时还有一个挺时髦的女人在那里算命，杨咏不顾屋里的客人，就向楠楠报喜：“今天早上五点多钟，县公安局局长肖龙就悄悄地来这里，要我给他算算今年的运气，我给他算罢，他硬是塞给我一条好烟，还有一千块钱，楠楠你说，这肖龙是谁呀，我能收他那么多的钱吗？无论他怎么要给，我就是没收这钱，只把烟收下了。那肖局长见我态度坚决，就向我表示，只要是我提出的要求，他就会尽量的帮我办到。楠楠你说，我一个瞎子，有什么要他办的事情。你猜肖局长当时怎么说？”当时楠楠就问：“怎么说？”杨咏假装不好意思的说：“肖局长说我年纪不小了，虽然眼睛是瞎子，但能看到有眼睛的人看不见的路，还说像我这样的能人，找什么样的好姑娘成个家都没有问题，肖局长表态，只要有哪位有良心的姑娘愿意真心的跟我成家，他保证给那个姑娘找一个最满意的工作，并把姑娘娘家全部转到城里去住。楠楠你说，这个肖局长够不够意思？”楠楠一听就知道杨咏的意思，心里暗暗地骂道：“娘卖儿的瞎子，满嘴的胡说八道，还想打姑奶奶的主意，也不惦掂自己有几斤几两？”但嘴里还是假装高兴地恭维：“好哇，我明天就给你去打听打听，看看谁家的姑娘愿意，到时候我再告诉你。”杨咏一听这话就有些失望，借喝茶来掩饰心中的尴尬。楠楠吃过晚饭看的新闻，县公安局局长这两天正在市里开会，怎么会跑到西台来算命？等那时髦的女人离开后，杨咏没有了学习哲学的兴趣，又开始唱起了他的《我无泪》，尽管他唱得痛苦万状，楠楠只是冷冷地坐在一边，别说同情他，就是连欣赏的兴趣一点也没有。这个《我无泪》她听多了，感情麻木了，更何况他那算命的把戏也被楠楠当面欣赏过，他在楠楠的心里不过是一个拿着自己的残疾玩着一种骗人的勾当而已。楠楠不愿意戳穿这种把戏的内幕，是觉得她自己也能从中得到每天五十块钱的好处，仅此而已。
??最让楠楠佩服杨咏的还是杨咏的超人记忆。杨咏要学哲学，到底什么是哲学他杨咏说不清楚，楠楠也搞不清,她只是模糊的记得政治书上的哲学论，哲学是对自然知识、社会知识和思维知识的概括和总结。具体哲学是个什么东西楠楠也解释不出来，她让人到县里的新华书店购买，人家就给她带回一本马克思主义哲学，那杨咏竟然说那就是他多年以来梦寐以求的哲学。楠楠就每天晚上给杨咏念上一自然段，这杨咏第二天居然能一字不漏地背下来，这杨咏的记忆的确非常人所比。楠楠不知道马克思与算命之间到底有什么内在联系，反正是念那么一段就是她的工作，没过几天，楠楠发现杨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听过文章之后就是拼命的显摆他的辉煌历史，显摆他每天的收入有多么的丰厚。聪明的楠楠心里清楚，杨咏根本不是为了学习什么哲学，而是为了讨得她的欢心，继而达到他成家的目的。王妈悄悄地告诉楠楠，这个杨咏曾经在这里套过一个女孩，那个女孩陪他睡了一段时间，表示要跟他正式结婚，结果当杨咏把五万的存款折子交给那女孩以后，那女孩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杨咏的面前了。被骗的杨咏没有死心，又故使伎俩以找老师的名誉得到了楠楠的信任，对楠楠进行高薪的诱惑，当他发现楠楠不是那种主动上他床的女孩后，也就多了个心眼：你什么时候不上我的床，我就什么时候不给你那诱人的钞票。楠楠心里暗暗的怀疑过，但楠楠嘴上什么也不说，心里暗想，你这个瞎子害不害单相思是你的事情，只要你每月能给那五百块钱，我又何乐而不为呢。所以，无论杨咏如何吹嘘自己，她也不去反驳，如果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又到哪里去找如此的轻松工作呢，她要的只是这份额外的工作待遇而已。中国如此之大，中国人口如此之多，就是一天骗一百个，一辈子也骗不完的，他杨咏有本领去骗就让他骗好了，只有他骗了钱，她楠楠才有这份额外的收入，这才是她不想戳破的主要原因。
??杨咏的心里非常迷惑，对于说好的月薪他有意的扣住一千不发，竟然听不到楠楠的半点埋怨，他算到第一个月楠楠就会发脾气就会辞职不干的，没想到这个楠楠照样是风雨无阻的天天来上班，难道她真的相信他会在工资累积到一万后给她？难道她没有看出这个钱的背后的附加条件？是不是楠楠真的喜欢上了自己？可她也从来没有任何亲热的表现哪？杨咏读不懂楠楠，他不敢对楠楠动手动脚，只是拼命的表现自己，以赢得楠楠的芳心。为了在楠楠面前充分的显示自己的聪明，他在给别人算命时也从不回避楠楠，他见楠楠没有当着别人戳穿他的把戏，他对楠楠还真有些放心了，在很多事情上也就不那么小心奕奕了。
??因为楠楠是杨咏的老师，在西台楠楠是长驱直入的，王妈虽然不喜欢杨咏的花花肠子，但对杨咏的客人她是不敢得罪的，尽管后来知道了楠楠只是个普通的政府服务员。
??楠楠走进三楼杨咏的房间，又碰到了那个见过几次的时髦女人。时髦女人听杨咏介绍过楠楠是杨咏的女朋友，所以见楠楠进来，只是礼貌地招呼了一下，毫无回避楠楠之意，继续着她的谈话。
??时髦女人的确很摩登，整个屋子里除了杨咏那刺鼻的烟味儿，就是时髦女人身上散发的香水味儿。时髦女人也抽烟，姿势很优雅，不象杨咏那样狠命地吞下去，然后把烟从鼻孔里喷出来，而是从嘴里飘出一个个淡蓝色的烟圈，看着那烟圈由小变大的向前滚动。时髦女人好像不太愿意欣赏自己的杰作，她吹乱了吐出的烟圈，用近乎命令的口气对杨咏说：
??“杨先生，昆明的人可是全部指望着你，再过三天不把人弄齐，我可是要扣钱的。那边的老板今天几个电话的摧，还差两个人，你无论如何在明天要定下来，明天可能有三个人来，你不能再搞黄了。”
??杨咏有些为难地说：“三个人？三个人要两个，这把握不大，你的时间也太紧了点，这可不是你逮猪仔，一掏钱就能捉走的事情。再说了，你昨天说的是一个星期以内，今天你又说三天，你这不是成心给我出了难题，今天的两个我说的是第五天，你要我咋办才好？最好你给昆明的老板再讲讲，还是一个星期好一些。”
??“屁话，如果不是那边跑了几个，老板会轻易的改变主意，反正人家是款爷，有的是人去跑腿，没有讲条件的余地。明天的那三个的手机号我已给了你，如果搞不成你那前面的账恐怕就不好结了，这是做生意的规矩。”时髦女人打开手里的皮夹，掏出一叠钞票递给杨咏，“这是广州那个老板给你的介绍费，共一万二，你收好了。”
??杨咏接过钱，很认真地用手摸了几遍，然后递给楠楠：“你数数，看看是不是一万二？”
??楠楠被这个时髦的女人搞得迷迷糊糊的，还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只是接过钱认真地清点。时髦女人一直等到楠楠把钱点清了，看到楠楠把钱交到杨咏的手上，才站起来告辞:
??“好，时候不早了，你们也该休息了。杨先生，在心啊，祝你们晚安。”
??时髦女人一走，扬咏抽出一张钱递给楠楠：“这一百块钱是送你的，不算工资。今天晚上的课就不上了，刚才那女人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就当是开了个不该开的玩笑。”
??时髦女人把楠楠当成了来陪杨咏睡觉的女朋友，楠楠只是脸红了一下，也没有当一回事。她只是不明白，那个时髦女人与杨咏之间是怎样的一笔交易，仅广州的一笔介绍费就是上万。楠楠有些好奇，尽管杨咏说了晚上的课不上，但她还想看看这杨咏搞的是什么鬼事。楠楠给杨咏泡了杯新茶，非常客气地送到杨咏的手里：
??“是不是有什么我不方便知道的事情呀？”
??“没有，没有，刚走的那个女人是个老板，她想借我给她招几位工人，我也只是挣一点中介费而已。”
??“哦，你帮她招了多少人？一笔中介费就上万？”
??“十二个人，一个人一千，现在的老板都抠门儿的，明明中介费能上两千的，老客户了，也不好讲价钱，我这人重的是情谊，钱多一点少一点无所谓。楠楠，你喝水，我还得打两个电话。”杨咏从床头上摸出手机，慢慢地按起了号码，他的手机音量调得很大，对方的声音楠楠也听得清清楚楚。
??“喂，你好哇！”
??接电话的是个女孩：“你，你是谁？”
??“我是谁？没有听出来吗，我姓杨，西台旅社算命的。”
??“哦，是杨先生呀，你怎么会有我的号码？”
??“我是谁呀，是我算出来的。”
??“你连电话号也算得出来？吹吧你？”
??“吹什么吹，昨天你到我这里来过的，对不起你，我把你八字中的生死门推错了，心里有些放心不下，专门又回想你的八字，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你的手机号给推算出来，也不知道算错没有，就试着打过来，还好，没有算错，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哟。”
??“杨先生，你好厉害呀，连电话号也能推算，神呀！”
??“世界上没有算不出来的秘密，姑娘，对不起，我给你说的五天后出门推算有误，老后天才是你今年中最好的日子，你可得记住啊，昨天我把甲子算错了，给你说的时间就不对了，那天是凶煞日，出门有祸，我反复算了算，老后天是最好的日子，福星当顶，必见贵人，除了后天，今年的日子对你都不算好，可得记住了。”
??“那可得谢谢你呀，杨先生！”
??“不客气，你发了大财，我想你也不会忘了我的。记住啊，老后天的早晨八点半，有一个手提黑包戴着眼睛的女人就是你命中的贵人，你只有跟了她你才有今生今世的荣华富贵。”
??“要是没有碰到这样的人呢？”
??“开玩笑，我认真推算过，此人必定会出现，我用的是诸葛孔明的照路灯推算的，错不了。”
??“啊，谢谢先生，我记住了。先生，我挂了啊！”
??楠楠知道杨咏又玩起了忽悠的把戏，她不想戳破他的欺骗，也装作惊讶起来：“你杨先生真不简单啊，连别人的电话号都能测出来，是真的吗？”
??杨咏笑了：“你说呢，别人要把你当神看，你也就只好自己把自己当神仙，要不，你还有饭吃吗？”
??楠楠见杨咏又开始拨下一个电话，她没有心思再听，就告别了杨咏。在回政府的路上，楠楠推着她的轻便自行车，只是慢慢地走。楠楠已经明白那个时髦女人和杨咏之间的交易，他们是一个贩卖女孩的团伙，他们是一个有组织的贩人团伙，那个时髦女人是在利用杨咏算命的幌子，为那些开妓店的老板们寻找姑娘。他们都是丧尽天良失去人性的畜牲，娘卖儿的杨瞎子，你狗杂种的也太缺德了，你手里的钱也太脏了。楠楠把杨咏给她的一百块钱从身上拿出来，撕成了碎片，然后抛向空中，楠楠终于决定再也不到西台来当杨咏的老师了，她又猛然意识到她不能就这么回政府了，为了家乡的姐妹不要上当受骗，她必须要把这个惊人的内幕向公安机关汇报，于是她骑上自行车，直直向镇派出所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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