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在记忆中的城市。

牧小北

纵使相逢应不识，从此天涯陌路人。

农历六月初五。 我坐在3路车上，托腮望着窗外。

在看什么，却有什么都没看。看早已漫过河堤的浑浊江水，在年初还是干涸得几乎断流，露出白净细腻泛着透明光的沙子，几个朋友一起无忧无虑嬉戏。看早已重新修葺的三岔路，白净的水泥地面和旁边突兀的井盖，一个月前还是凸凹不平得破路，拥挤得水泄不通。看早已人去楼空的皮草堂，皮带、钱包、背包以及旅行袋，还有很多手工制作的牛皮工艺品，如今只剩下空洞的灰色卷闸门。     

看依旧每天行色匆匆来来回回的路人，看剧场那一幕有一幕、一车又一车演不完的艳舞宣传车。看桥下那个披着打着结的长发咿呀碎念满脸胡茬的流浪汉，看北湖公园旁边那幢我一直以为诡异到无以复加、曾有黑影出现、满墙都画着不知名符号连一扇窗户都没有的破楼……     

金伯利门口的大屏幕依然放着重复不变的广告画面，门外熙熙攘攘的行人，和那个四季常在的炒板栗。花街不比往日那般红火，改头换面或者遮遮掩掩，让我不禁想起了刚来时整条街泛着红粉色的灯光。新街的那家粥馆，皮蛋瘦肉粥以及里面的黄豆酱炒空心菜，我这前半生吃过的任何都比不上这家。        

共青路的肉包子，皮薄馅足口味鲜美正和我口，隔壁的豆浆喝过几条街也比不过的纯正，拐弯处的香妃卷永远恶俗的只有大学时候吃的卷饼拦腰截断的二分之一，红油面馆多到我闻起来就有种呕吐感。紫罗兰的柚子茶永远是我的最爱，左手无名指上还留着上次去喝茶时被烫到的伤疤，因为不小心弄破了正以惊人的速度溃烂。        

所有的餐馆，腌菜总是带甜味。所有的人家，餐桌总是有个点火的小坑。所有的路边都是清一色的香樟。所有人，都操着一口我永远学不会的方言。大街上满眼都是打扮时尚，不怕露得多就怕露得不够多的背影杀手，从后面看二十出头，扭过来绝对我可以喊声妈。         

摩托车多到能同郑州的电动车对决，交警总是不知疲惫孜孜不倦的出现在街头巷尾。高楼以神一般的速度拔地而起，霓虹灯闪烁在那条满是转动的风车和太阳能帆板的跨江大桥上。夜幕降临，我还能闻见曾经我们嬉笑的声音。         

渐行渐远……依稀看见，三年前那个刚下汽车一脸恍然的少年。        

磨磨蹭蹭，收拾完东西我依旧不想动弹，做在办公桌前发呆。明天就要离开，好多再见来不及说出口，只能掩埋在早已浑浊的双眸中，一声叹息，带走所有我存在的痕迹，消失在这个城市。

珍重……  

这座伴随我成长，给了我无数财富和梦想的城市，给了我无数温暖和寒冷的城市，给了我无数眼泪和绝望、希翼和欢乐的城市。提着行李厢，我将连同我的背影消失在这座飘着酒香的城市，它也会随着疾驰而去的车轮，消失在我苍白阴霾的记忆中。

  一一抹去，不再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