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琐忆父亲

自由神鹰 · 发表于 2006-12-5 03:0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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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时节，我回了一趟老家，我是去看父亲的。沐浴在丝丝缕缕的秋雨里，我来到父亲的坟前，青松早已成荫，我就静静地坐在绿荫下思今着父亲。
　　父亲是军人出身，干了十几年的大队书记。他的全部的聪明才智都是在短短的九年的军旅生涯中学到的。尽管他没读几天书，却能写大篇大篇的文章，唱大段大段的歌，再加上他能说会道懂管理，当地的老百姓就都能服他，说他是个“好书记”。
　　父亲的一生渗透着悲剧的色彩。他生命的最后十年，是他与病魔抗争的十年。
　　在我的记忆里，整个童年几乎都是在父亲的病榻旁和他病痛的呻吟中度过的。父亲虽然是一位严肃的人，但他特别热爱家庭生活。平日里，在他精神稍好能下床走动的时候，我们全家就会露出笑颜。这时，我们姊妹仨儿便老缠着他给我们唱歌、讲故事，这样我们姊妹仨儿就从父亲那里学会了许多的革命歌曲，象《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是一个兵》、《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甚至学会了《穆桂英挂帅》这样的京剧段子；故事就更多了，杨家将、岳家军、野火春风斗古城、钢铁是怎样练成的……如双枪老太婆、金环、银环、保尔等等革命形象至今难忘。当时我听得似懂非懂，以为父亲好象在给我们灌输革命道理，日后要去投身革命一样，现在才知道那是因为父亲的头脑里只装着这些关于革命的东西。
　　自稍稍记事起，父亲发病的时候，我便常常给父亲捶背，小小的手捶得酸痛了，父亲心痛的让我歇会儿，一边轻轻地呻吟着，偶尔打几个长长的气嗝，我便在父亲的呻吟声中睡去又醒来。父亲疼我们，常常是母亲独自干地里活儿我们姊妹仨儿饿着肚子围着父亲等的时候，父亲会给我们烤玉米棒子或是红著什么的吃，我们一边吃，父亲会眯着眼露出慈祥可亲的微笑。
　　在我上小学的一年夏天，父亲的病好过一段时间，那是父亲在县民政的关心下得到免费治疗才有的。可在县医院，病还未治断根儿，父亲就闹着出了院，他心里老是掂着大队上的一摊子事呢。记得母亲陪父亲从县城里回家时，给我们称了两斤五月桃，父亲挑了一个最大的递给外婆说年老了又帮着带孩子又做家务太辛苦了。在那些日子里，父亲已能挑挑水、做做家务事儿、到承包地里扯扯草，甚至还陪着我上山放牛、搬蝎子。
　　后来，父亲的病再次复发，并且愈来愈重了。因为父亲常年患病，家里早已无钱继续医治，父亲就硬撑着，有时他找来民间单方自己上山拔些草药回来熬水喝。母亲说要去公社找民政看能不能再加点优待金，父亲却坚决不让去。他说国家象他这样的复退军人多得狠，都去找民政国家负担得起吗？父亲拿的优待金最多也只是每月8元钱一直到他去世为止。
　　十一岁的那年暑假，我在外婆家玩，突然得到父亲去世的噩耗。犹如晴天霹雳，我一路哭到家里，希望我的泪能够感动上苍，让父亲奇迹般地起死回生。他才活了短短的四十九岁呀，可是，站在父亲的床前，看到的是他老人家白布裹着的骨瘦如柴的身子和静静的似乎刚刚睡去的刚毅的脸。父亲去世后的第三年里，他们那一批复员军人落实了政策，父亲没能等到这一天。
　　真正地理解和读懂父亲，是在我长大后，从母亲和乡邻的谈论中，从儿时的模糊记忆中，从自己面对的得失中。
　　农业学大寨那阵子，父亲作为大队支部书记，带着全队社员没日没夜的干，常常饱一顿饥一顿冷一顿热一顿的，整良田、兴水利、治山林，炮声隆隆，热火朝天。有一次，水库工地上放炮的飞石把家里房顶砸了几个大窟窿，母亲吓得拉着我到工地上去找父亲。父亲正抡圆了膀子和别人一起打夯呢，父亲说了声“回去”就头也不抬的继续干活儿。母亲和我顺着山沟儿往回走时，“同志们啦打夯呀，哎嗨哟，要攒劲呀哎嗨哟¨¨¨”父亲那高亢有力的号子又喊响了，在整个山谷久久回荡。
　　几年下来，父亲终于劳累成疾，但他坚持着，直到病倒为止。父亲周济过贫穷的乡亲，批斗过地主老财，处罚过偷窃集体粮食的队干部，文化大革命时，父亲也被揪出来批斗过。功过是非，我静静地听过别人的评说。父亲虽然没有教我们怎么做人处世，我却已从他生命的历程中学会了怎样生活。
　　父亲象一座山，撑起我生命的脊梁，父亲象一片海，赐予我全部的希望和力量。

自由神鹰 · 发表于 2006-12-5 03:0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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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时节，我回了一趟老家，我是去看父亲的。沐浴在丝丝缕缕的秋雨里，我来到父亲的坟前，青松早已成荫，我就静静地坐在绿荫下思今着父亲。
　　父亲是军人出身，干了十几年的大队书记。他的全部的聪明才智都是在短短的九年的军旅生涯中学到的。尽管他没读几天书，却能写大篇大篇的文章，唱大段大段的歌，再加上他能说会道懂管理，当地的老百姓就都能服他，说他是个“好书记”。
　　父亲的一生渗透着悲剧的色彩。他生命的最后十年，是他与病魔抗争的十年。
　　在我的记忆里，整个童年几乎都是在父亲的病榻旁和他病痛的呻吟中度过的。父亲虽然是一位严肃的人，但他特别热爱家庭生活。平日里，在他精神稍好能下床走动的时候，我们全家就会露出笑颜。这时，我们姊妹仨儿便老缠着他给我们唱歌、讲故事，这样我们姊妹仨儿就从父亲那里学会了许多的革命歌曲，象《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是一个兵》、《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甚至学会了《穆桂英挂帅》这样的京剧段子；故事就更多了，杨家将、岳家军、野火春风斗古城、钢铁是怎样练成的……如双枪老太婆、金环、银环、保尔等等革命形象至今难忘。当时我听得似懂非懂，以为父亲好象在给我们灌输革命道理，日后要去投身革命一样，现在才知道那是因为父亲的头脑里只装着这些关于革命的东西。
　　自稍稍记事起，父亲发病的时候，我便常常给父亲捶背，小小的手捶得酸痛了，父亲心痛的让我歇会儿，一边轻轻地呻吟着，偶尔打几个长长的气嗝，我便在父亲的呻吟声中睡去又醒来。父亲疼我们，常常是母亲独自干地里活儿我们姊妹仨儿饿着肚子围着父亲等的时候，父亲会给我们烤玉米棒子或是红著什么的吃，我们一边吃，父亲会眯着眼露出慈祥可亲的微笑。
　　在我上小学的一年夏天，父亲的病好过一段时间，那是父亲在县民政的关心下得到免费治疗才有的。可在县医院，病还未治断根儿，父亲就闹着出了院，他心里老是掂着大队上的一摊子事呢。记得母亲陪父亲从县城里回家时，给我们称了两斤五月桃，父亲挑了一个最大的递给外婆说年老了又帮着带孩子又做家务太辛苦了。在那些日子里，父亲已能挑挑水、做做家务事儿、到承包地里扯扯草，甚至还陪着我上山放牛、搬蝎子。
　　后来，父亲的病再次复发，并且愈来愈重了。因为父亲常年患病，家里早已无钱继续医治，父亲就硬撑着，有时他找来民间单方自己上山拔些草药回来熬水喝。母亲说要去公社找民政看能不能再加点优待金，父亲却坚决不让去。他说国家象他这样的复退军人多得狠，都去找民政国家负担得起吗？父亲拿的优待金最多也只是每月8元钱一直到他去世为止。
　　十一岁的那年暑假，我在外婆家玩，突然得到父亲去世的噩耗。犹如晴天霹雳，我一路哭到家里，希望我的泪能够感动上苍，让父亲奇迹般地起死回生。他才活了短短的四十九岁呀，可是，站在父亲的床前，看到的是他老人家白布裹着的骨瘦如柴的身子和静静的似乎刚刚睡去的刚毅的脸。父亲去世后的第三年里，他们那一批复员军人落实了政策，父亲没能等到这一天。
　　真正地理解和读懂父亲，是在我长大后，从母亲和乡邻的谈论中，从儿时的模糊记忆中，从自己面对的得失中。
　　农业学大寨那阵子，父亲作为大队支部书记，带着全队社员没日没夜的干，常常饱一顿饥一顿冷一顿热一顿的，整良田、兴水利、治山林，炮声隆隆，热火朝天。有一次，水库工地上放炮的飞石把家里房顶砸了几个大窟窿，母亲吓得拉着我到工地上去找父亲。父亲正抡圆了膀子和别人一起打夯呢，父亲说了声“回去”就头也不抬的继续干活儿。母亲和我顺着山沟儿往回走时，“同志们啦打夯呀，哎嗨哟，要攒劲呀哎嗨哟¨¨¨”父亲那高亢有力的号子又喊响了，在整个山谷久久回荡。
　　几年下来，父亲终于劳累成疾，但他坚持着，直到病倒为止。父亲周济过贫穷的乡亲，批斗过地主老财，处罚过偷窃集体粮食的队干部，文化大革命时，父亲也被揪出来批斗过。功过是非，我静静地听过别人的评说。父亲虽然没有教我们怎么做人处世，我却已从他生命的历程中学会了怎样生活。
　　父亲象一座山，撑起我生命的脊梁，父亲象一片海，赐予我全部的希望和力量。

rosean · 发表于 2006-12-16 14:16:44

父亲象一座山，撑起我生命的脊梁，父亲象一片海，赐予我全部的希望和力量

对亲情总是无法用言语描述,楼主的句子太好了

白开水的味道 · 发表于 2006-12-16 19:27:42

父母给予了我信很多，而我们能回报的却很少。

林 · 发表于 2006-12-16 20:26:45

父亲去世的时候，我还很小。记忆中的父亲高而廋，开朗而不失威严，我只怕他一个。五岁以前跟着父亲在乡下的护林场渡过，每天只知道怎么去玩。印象中，父亲有两件事让我很难忘。一是父亲皱着眉头蹲在屋檐下吸闷烟的样子，那个时候我总是躲的远远的。现在，我也学会了思考，只是把烟戒了。从乡下的林场到郧西城关有十几里路，每次回家走不动的时候，痛爱我的父亲总是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一走就是好几里，我有的时候还赖在上面不肯下来。那个时候骑在父亲脖子上的快乐到如今只换来我深深的内疚这是第二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