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心中的河流

自由神鹰 · 发表于 2006-12-5 03:0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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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界牌河是我家乡的河，是我心中的河流。

她小之又小，可以用“两山夹一水”来比喻，抑或以“山溪”、“水沟”之类的词汇来形容；她宛如藏在深闺中的姑娘，她永远不会象大江大河那样闻名遐迩，风骚独领。

尽管小，界牌河永远是我心中的母亲河。一方方山水养育一方方人，离开界牌河愈来愈久远，关于她的点点滴滴的记忆反而愈加清晰和切近了；年年岁岁，岁岁年年，流淌在心中的记忆，依然是那山那水那事那人。

（二）
界牌河是秦岭南麓余脉的一个小小支流，她的全部性格是以其落差之大，行走之险，流程之长，形体之曲来造就的，好多年以后，我才知她只是秦岭的某一毛孔，某一次不经意地呼吸而诞生。自此，沿着延绵不断、巍峨壮观的秦岭南麓一泻千里，跌跌撞撞、坎坎坷坷，九曲回肠地直奔汉江。那汉江是长江的最大支流，自然当仁不让地收留了她，肩并肩、手牵手地涌向遥远的大海。

界牌河是一幅山水相溶的中国画。我站在山顶看她时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那是点、线、面的最佳结合。点，是那河两岸的农户院落，三三两两的，零零星星的，或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线，是那河水的姿态，有点扭扭怩怩的，有点飘摇不定的，有点缠缠绵绵的，又有点百折不挠的样子；面，是有点分不清东西南北的，连绵起伏的，界牌河把秦岭一分为二，那农家院落、小片的森林、梯形的坡地，还有那山野里成群的牛羊，缕缕的炊烟，就这么阡陌纵横地裸露着，错落有致地排列着，横看成岭竖成峰，俨然呈现出一幅原始的自生自灭的景象。

（三）

界牌河是零乱又明晰、古老又新潮、野蛮又文明、幼稚又成熟、博爱又吝啬的，是完完全全彻头彻尾的矛盾体。

我一闭上眼睛，界牌河，那些陈年的往事就会奔涌而现。那人，就在她的怀抱里出生、徜徉，那事，就在她的周遭滋生、蔓延。关于祖辈与传说，大人与耕作，男人和女人，童年和成长；关于春夏秋冬的轮回，过去与现在的变迁；关于野蛮与落后，文明与进步，摒弃与继承等等等等，一古脑定格为图画、景致或概念，并且琐碎得剪不断、理不清、道不明。或许，那是恋河情结、恋旧情结、恋乡情结的合二为一。

界牌河，四季都是好景色。从春夏到秋冬，放眼看看吧，河边，会有放牧的孩子悠闲地赤脚淌过；有洗衣的媳妇的嗔怪的笑声；有濯足的姑娘如水一般流淌的心事；有搬螃蟹的捉泥鳅的捕鱼的甚至光着屁股在河里打泥巴仗的少年把河当成了乐园或战场；更有挑水的男人和女人乘机在河边撩起了一串串水花儿打情骂俏，而白胡子的老汉往往会坐在河岸边的大青石上干咳两声，或是从腰里抽出汗烟锅只把那青石板敲得山响，这时，自会有一个或三两个上年岁的老人围拢来坐在大青石上没头没脑地东扯一句西聊一句，侃个没完没了，直到那日头偏西夜幕降临方才散去。

界牌河宛如一位风情万种的女子，四季的变迁在她的身上表现得如诗如画、淋漓尽致。当河岸边的第一枝桃花开放，那是她在向人们传递春的信息；夏天，那随处可见的野草莓铺天盖地地疯长，地里劳作的人累了，只一伸手就可以摘来止渴，再听一听叮叮当当的流水声就可以解乏；秋天，漫山遍野的野菊花肆无忌惮地绽放，芳香扑面而来，随手折几枝黄菊花轻轻地放在河水里，那美丽的花瓣便在水中打着转儿跳着舞飘向远方；冬天，河水是不结冰的，冒着热气和那晨雾里的袭袭炊烟，和那山野里飘摇的信天游混合在一起，人们自可用河水洗菜洗衣而不必担心会冻伤手的。

（四）

界牌河的童年，也许要追溯到“精卫填海、夸父追日”的久远的古代，我无法捕捉、感知和描述。老人说，界牌河是从那秦岭的地底下冒出来的，我未及去考证，而河的上游的那一方小型的水库确乎是界牌河人的骄傲。

界牌水库建于“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的年代。至今，在水库上游的山岩石壁上，仍然可以看到“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的十个白色宋体大字。据说，那是当年身为界牌大队支部书记的父亲亲手书写的。看到这白色的标语，仿佛把我带入修建界牌水库时那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童年的我，常常就守在门槛上，望着父亲扛着铁锹和钢钎上水库工地，直到夜深人静才会一边哼着不知名儿的信天游推门进屋；每天中午，母亲一手牵着我一手端着盛满红薯的水瓢往工地送饭，父亲每每会嘿嘿一笑，蹲在库堤上狼吞虎咽起来，尔后，用衣襟的一角往脸上抹把汗又和社员们一起喊开了打夯的号子。

我相信，每一个界牌河的后生们，都会在心里深埋着那一幕幕曾经上演的“学大寨”的劳动场景，父辈们的功绩是无以言表的。是那一代人以愚公移山的精神，用心血和汗水修建了水库，不光治理了界牌河的连年水涝，而且把那乱草丛生、乱石横呈的河床改造成布局合理的水道和良田。看吧，水库下如今是一溜溜的稻田和绿油油的黄姜地，一些年轻的后生正在地里锄草施肥。我想，父辈们的勤劳和智慧也许已渗透了他们，在太阳下面蔓延着，代代相传。
（五）

界牌河人或许是有着河水一样的秉性的。这些年来，他们走出了界牌河，在别人的城市里打拼，干的是挖煤、建筑之类的体力活儿，但他们以大山一般的负重、河水一般的博爱去迎接，甚至忍受了一切屈辱、白眼与盘剥，他们因此也带回了鲜活的信息、全新的思想和微薄的收入。

我曾听说过黄河有过几次断流的与大自然不和谐的记载，而小小的界牌河为何自古以来就从未有过断流的现象呢？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只知道有人就有希望。看看那沿河而建的公路正伸向远方，那不是希望又会是什么？界牌河人和界牌河应该从沉睡中醒来吧，这当是后话。

(本文首发于《武当风》杂志2004年10月）

自由神鹰 · 发表于 2006-12-5 03:0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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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界牌河是我家乡的河，是我心中的河流。

她小之又小，可以用“两山夹一水”来比喻，抑或以“山溪”、“水沟”之类的词汇来形容；她宛如藏在深闺中的姑娘，她永远不会象大江大河那样闻名遐迩，风骚独领。

尽管小，界牌河永远是我心中的母亲河。一方方山水养育一方方人，离开界牌河愈来愈久远，关于她的点点滴滴的记忆反而愈加清晰和切近了；年年岁岁，岁岁年年，流淌在心中的记忆，依然是那山那水那事那人。

（二）
界牌河是秦岭南麓余脉的一个小小支流，她的全部性格是以其落差之大，行走之险，流程之长，形体之曲来造就的，好多年以后，我才知她只是秦岭的某一毛孔，某一次不经意地呼吸而诞生。自此，沿着延绵不断、巍峨壮观的秦岭南麓一泻千里，跌跌撞撞、坎坎坷坷，九曲回肠地直奔汉江。那汉江是长江的最大支流，自然当仁不让地收留了她，肩并肩、手牵手地涌向遥远的大海。

界牌河是一幅山水相溶的中国画。我站在山顶看她时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那是点、线、面的最佳结合。点，是那河两岸的农户院落，三三两两的，零零星星的，或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线，是那河水的姿态，有点扭扭怩怩的，有点飘摇不定的，有点缠缠绵绵的，又有点百折不挠的样子；面，是有点分不清东西南北的，连绵起伏的，界牌河把秦岭一分为二，那农家院落、小片的森林、梯形的坡地，还有那山野里成群的牛羊，缕缕的炊烟，就这么阡陌纵横地裸露着，错落有致地排列着，横看成岭竖成峰，俨然呈现出一幅原始的自生自灭的景象。

（三）

界牌河是零乱又明晰、古老又新潮、野蛮又文明、幼稚又成熟、博爱又吝啬的，是完完全全彻头彻尾的矛盾体。

我一闭上眼睛，界牌河，那些陈年的往事就会奔涌而现。那人，就在她的怀抱里出生、徜徉，那事，就在她的周遭滋生、蔓延。关于祖辈与传说，大人与耕作，男人和女人，童年和成长；关于春夏秋冬的轮回，过去与现在的变迁；关于野蛮与落后，文明与进步，摒弃与继承等等等等，一古脑定格为图画、景致或概念，并且琐碎得剪不断、理不清、道不明。或许，那是恋河情结、恋旧情结、恋乡情结的合二为一。

界牌河，四季都是好景色。从春夏到秋冬，放眼看看吧，河边，会有放牧的孩子悠闲地赤脚淌过；有洗衣的媳妇的嗔怪的笑声；有濯足的姑娘如水一般流淌的心事；有搬螃蟹的捉泥鳅的捕鱼的甚至光着屁股在河里打泥巴仗的少年把河当成了乐园或战场；更有挑水的男人和女人乘机在河边撩起了一串串水花儿打情骂俏，而白胡子的老汉往往会坐在河岸边的大青石上干咳两声，或是从腰里抽出汗烟锅只把那青石板敲得山响，这时，自会有一个或三两个上年岁的老人围拢来坐在大青石上没头没脑地东扯一句西聊一句，侃个没完没了，直到那日头偏西夜幕降临方才散去。

界牌河宛如一位风情万种的女子，四季的变迁在她的身上表现得如诗如画、淋漓尽致。当河岸边的第一枝桃花开放，那是她在向人们传递春的信息；夏天，那随处可见的野草莓铺天盖地地疯长，地里劳作的人累了，只一伸手就可以摘来止渴，再听一听叮叮当当的流水声就可以解乏；秋天，漫山遍野的野菊花肆无忌惮地绽放，芳香扑面而来，随手折几枝黄菊花轻轻地放在河水里，那美丽的花瓣便在水中打着转儿跳着舞飘向远方；冬天，河水是不结冰的，冒着热气和那晨雾里的袭袭炊烟，和那山野里飘摇的信天游混合在一起，人们自可用河水洗菜洗衣而不必担心会冻伤手的。

（四）

界牌河的童年，也许要追溯到“精卫填海、夸父追日”的久远的古代，我无法捕捉、感知和描述。老人说，界牌河是从那秦岭的地底下冒出来的，我未及去考证，而河的上游的那一方小型的水库确乎是界牌河人的骄傲。

界牌水库建于“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的年代。至今，在水库上游的山岩石壁上，仍然可以看到“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的十个白色宋体大字。据说，那是当年身为界牌大队支部书记的父亲亲手书写的。看到这白色的标语，仿佛把我带入修建界牌水库时那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童年的我，常常就守在门槛上，望着父亲扛着铁锹和钢钎上水库工地，直到夜深人静才会一边哼着不知名儿的信天游推门进屋；每天中午，母亲一手牵着我一手端着盛满红薯的水瓢往工地送饭，父亲每每会嘿嘿一笑，蹲在库堤上狼吞虎咽起来，尔后，用衣襟的一角往脸上抹把汗又和社员们一起喊开了打夯的号子。

我相信，每一个界牌河的后生们，都会在心里深埋着那一幕幕曾经上演的“学大寨”的劳动场景，父辈们的功绩是无以言表的。是那一代人以愚公移山的精神，用心血和汗水修建了水库，不光治理了界牌河的连年水涝，而且把那乱草丛生、乱石横呈的河床改造成布局合理的水道和良田。看吧，水库下如今是一溜溜的稻田和绿油油的黄姜地，一些年轻的后生正在地里锄草施肥。我想，父辈们的勤劳和智慧也许已渗透了他们，在太阳下面蔓延着，代代相传。
（五）

界牌河人或许是有着河水一样的秉性的。这些年来，他们走出了界牌河，在别人的城市里打拼，干的是挖煤、建筑之类的体力活儿，但他们以大山一般的负重、河水一般的博爱去迎接，甚至忍受了一切屈辱、白眼与盘剥，他们因此也带回了鲜活的信息、全新的思想和微薄的收入。

我曾听说过黄河有过几次断流的与大自然不和谐的记载，而小小的界牌河为何自古以来就从未有过断流的现象呢？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只知道有人就有希望。看看那沿河而建的公路正伸向远方，那不是希望又会是什么？界牌河人和界牌河应该从沉睡中醒来吧，这当是后话。

(本文首发于《武当风》杂志2004年10月）